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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马蹄滴滴答答。
“你真不留下?”赵宝栓问道。
沈延生后背笔直,仿佛自尊和气概全都背到了身上。没有开口,他用沉默代替了那个肯定的答案。
赵宝栓小等了一会儿,最后叹气,像是有些惋惜的接着说:“小子,如果我不做土匪,你跟不跟我?”
他的态度是有些软,跟刚才拿枪顶着胸口的时候截然不同。于是沈延生忍不住鄙视他,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世间密密麻麻的这么多人头,都各司其职,各尽其用。当土匪的弃了土匪的饭碗;那还是当初那个人么?就像他是个少爷决然不会和匪类同流合污一样,赵宝栓要是离了这口饭碗,还能干什么?多半也就是市井混混流氓小人一类。反正不管哪一类,都不会和自己有关联!更不要说跟不跟的问题——他不愿,也不屑。
对于赵宝栓的问题闭口不言,沈延生在渐渐亮起的天色里抬起头,看了看林间密密的枝叶。
再过一阵子,天气就该回暖了。从南方出发的时候,他们一家人在家里过了年,和乐融融。可转眼这新年刚过去没多久,他竟落了个孑然一身的境地。
沈延生有些低落,因为这之前,他总得为着生死而踌躇,并没有时间去顾及亲友的疏密,而眼下这一关过去,他又回到了最初始的那个档口。
家里的人都死光了,只有他孤零零的一根。
思及至此,他脸上的傲气也渐渐淡下去,淡到最后,竟是惆怅彷徨的叹了口气。赵宝栓握着缰绳贴在他背后,这时候侧首看他,便想当然以为人脸上淡然的失落里也有几分对自己的不舍。
于是大胡子洋洋自得,嘴角也不由自主的翘起来。
小白脸不舍得他,当然了,不舍也不奇怪,他混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对谁这么柔顺过!
想到这里,他猛力一夹马肚子,两个人便箭也似的直奔前路而去。
马蹄踏开一路花木,到达半山腰天已经微微的发亮了。晨曦代替了原有的月光,把沈延生的脸照出一层暖黄的金边。
赵宝栓翻身下去,抬头看着上方的小白脸,一手抓住马屁股边的竹篾箱子。
“哎。”他叫他。
然而小白脸身姿笔挺的骑在马上直视前方,是个丝毫不想再继续看到他的架势。如此,这大胡子男人也不气馁,抽手掏出身后的枪,他把那柄带分量的武器塞到了对方的裤子里。因为没有枪袋,所以冰凉的枪管直接戳住了对方的大腿。小白脸登时有些不高兴,仿佛是被这粗鲁的行为惊扰了一样,低着头双眉紧锁的睨了赵宝栓一眼。
就在这双目交汇的时候,赵宝栓忽然和颜悦色的说道:“手给我。”
手?什么意思?
疑惑片刻,沈延生依言把左手递了出去,是个手背。伸到赵宝栓面前,人掰住腕子就把那手翻了过来,接着从衣服里抓出一把东西,囫囵的塞进沈延生手里,然后翻折起五指牢牢包住。
那是一把子弹。
沈延生一愣,心说这胡子老粗是不是睡昏头了!枪和子弹和盘托出,就不怕自己真的杀了他?
此时,山道上很安静,除了偶尔惊飞的林鸟,几乎没有别的声响。沈延生静静的盯着赵宝栓,在那朦胧的天光里渐渐眯起了眼睛。
“你真放我走?”
赵宝栓嘿嘿一乐,没言语。可就在沈延生准备趁着他主意未变抽手而去的时候,这个粗壮结实的男人竟是野兽似的张嘴就往他手腕子上狠狠的咬了一口。
这一口来得极其突然,加上大胡子满口尖牙利齿,当即痛得沈延生发出一声低鸣。低头看过去,雪白的手腕子被毛丛丛的胡子包着,中间隐去一小节,乃是在人口齿间受着难耐的剧痛。
沈延生忍不住破口骂道:“疯子!”
赵宝栓抬眼看看他,那眼睛里全是湛湛的笑意,咬住口里的胳膊他还像只大兽一样,得意洋洋的晃了晃脑袋吗,这愈发引起沈延生的反感。
“真是疯了!”他又骂。
带着一口牙印离开白堡坡,沈延生走得头也不回。半道他也起过杀心,因为赵宝栓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如果这个时候一粒子弹射出去,大胡子必死无疑。不过他没这么做,当然,这不是因为对着那个疯子软了心,而是他不懂怎么把子弹装进手枪里去。
骑着马迎风而下,他满头满脸的受着山间清澈的空气。这味道微微的有些潮湿,然而潮湿之中却是掩不住的生机。仰头看那枝叶间渐渐上移的太阳,沈延生是终于感受到了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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