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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风了。多年之后,刚从大学毕业正等待分配工作的钟儿在听完了老人们近乎夸大其词的讲述后,曾不屑地笑笑,说,那不过是场偶尔经过的龙卷风罢了。老人就撇撇嘴,不再搭腔儿。其中的意味儿实浓,既有对无知狂妄小子的蔑视,又有对自己辛苦讲述却得不到回应的遗憾。
当时,茂生爹双手捧着茂响这团粉嘟嘟的肉,愣愣地望着门外的惨景,忧虑重重地道:“这小崽子是精儿变的呀,准是祸害精儿。这家早晚得让他给踢踏了。”说罢,毫不犹豫地跨出屋门,向村后杏林深处走去。
本家的几个伯娘叔婶们莫名其妙地看着茂生爹抱着刚刚出生的茂响远去,以为茂生爹刚得了儿子,喜疯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茂生娘。她抬起产后虚弱的身子,摘肝掏心般地号啕大哭起来,边臭骂着畜生不如的狠心男人,边厉声叫着只有四岁的茂生,让他快点儿跟在爹的后面,找不到茂响,就一块儿死在外面别回来。
伯娘叔婶们终于明白了茂生爹异常举动可能带来的残不忍睹的后果,便一窝儿风地追了出去。刚刚追到村后,就见茂生爹独自一人甩着两只空手走回来。
伯娘叔婶们七嘴八舌地追问,扔在哪儿咧。
茂生爹不回答,嘴里一个劲儿地嘀咕道,是精儿变的呀,我可家没造孽儿呢,千万别再来我家呀。
伯娘叔婶们不再追问,边敞开了嗓门儿喊叫着自家男人、娃崽儿的名字,边一字散开,漫山遍野地搜寻。很快,有百十口子人布满了整个山凹,喊叫询问声此起彼伏。
最终,还是茂生找到茂响的。
他哭着跟在大人的屁股后面乱窜乱蹦,先是听到一声婴儿的哭声,接着看见一棵大杏树下有个隆起的杏堆。急急地扒开,一眼瞥见茂响正贪婪地吸吮着脸上的杏汁。
这事发生在一九四〇年农历五月。
在此之前,杏花村的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平静而悠远,真可谓陶老夫子所向往的桃源境界了。但此后,随着茂响的到来,杏花村便涌进了一股骚动的气息。村人们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种预感:这平静而悠远的日子将不覆存在,伴随而来的将是惊悸与不安。
可以说,茂响出生的时间,应是杏花村五百年来历史变迁的分水岭;茂响的生日,特别是茂响出生时的那夜大风,给了杏花村人刻骨铭心的记忆。
事实也确实如此。
在茂响长到两岁,也就是时日熬到了一九四二年,山外不断传来隐隐的枪炮声。与过年时节燃放鞭炮的声音相比,那声音能穿透耳膜,掀起内心地震颤,搅得人心里发毛,整日坐卧不安。
不久,村里陆陆续续来了些山外的亲戚,说是日本人打进来了,瞪着猩红的兽眼,伸着长满红色猪鬃毛的爪子,见人就杀,见东西就烧,见了小孩竟敢放在锅里煮着吃。
杏花村人震惊了,不祥的气氛笼罩了整个山凹。
跑是无处跑的。如果有地方跑,山外的人就不会一窝蜂儿地拱进这山旮旯里。唯一的办法是躲,鬼子来了,就往大山深处躲。这些被老祖宗选中的基业,成了后辈子孙们逃命的天然屏障。
那时,人们都把躲鬼子叫跑鬼子。一旦有鬼子进山的传言,哪怕是猜测,全村老小便撇下猪狗鹅鸭树田院落,只带着备好的煎饼,一股脑儿地逃进深山密林里。
其时,茂生爹便用杏木做了两个精巧的背筐,自己一个,女人一个。一有情况,就把茂响放进女人的背筐,自己背着煎饼,拉着茂生飞奔山林。如此惊弓之鸟般地整整忙活了六年。
直到现在,杏花村人除了在电影电视剧上见到的假洋鬼子外,谁也描述不出真正入侵中国的鬼子是什么样。也许是杏花村太深的缘故,连鬼子也不屑踏进或者不敢冒然闯进这深山老林。由此说明一点的是,山里人终究没见过大世面,经不起丁点儿的外界刺激,一有风吹草动,便只顾自己吓自己,就这样白白自吓了六年。
其实,也没有白吓。接踵而来的一次又一次动荡,如茂响出生时的那夜大风,袭卷着杏花村,袭卷着杏花村的每一处人家院落。
先是一年杏熟的季节,来了一帮穿着杏黄色衣服的兵,将村里一茬儿精壮年都带走了,老百姓叫“抓扶”。茂生爹当然在内,撇下了孤苦伶仃的茂生娘和十二岁的茂生、八岁的茂响,以及六间宽敞的房屋,一去便杳无音讯。作为长子的茂生咬紧牙关,以稚嫩的肩膀,与茂生娘一起苦苦支撑起了这个行将破碎的家园。
之后,又来了土改工作组,说是解放了,把所有的山林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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