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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宁道:“左守义早就想摸个清军营垒,弄个京观给东虏一个下马威。卑职就跟他说:卑职这边很快就要有了,你拿去用便是……”
朱慈烺被气笑了:“你这是把人卖了还要人家记你的好!”
“顺水人情,不足为道,不足为道。”曹宁嘿嘿笑道。堂堂一个生员,竟然也使出了无赖相。可见居移气养移体的古训乃是至理名言。
“你这分明是借鸡生蛋还取了利息!”朱慈烺点破了曹宁的心机。
曹宁自己也觉得有点得意,嘿嘿笑了两声,却想起自己这头还担着乱军重罪,登时有种前途未卜的感觉,再笑不出来了。
萧东楼一见皇太子真的动气,倒是比曹宁光棍。当即双膝一软,跪在地上:“殿下,是我萧东楼匪气深重,久蒙殿下教化却仍旧不能有所进益。今日当此大罪,岂敢再多言狡辩?求殿下开恩。将我发配去一线做个藤牌手,只求存得残躯报效殿下。”
曹宁当即也是跪下认罪,不敢再有丝毫玩笑。
这种军中传以私令的行径固然十分可恶,然而现在大敌当前,临阵换将颇为不妥。朱慈烺固然讲究规矩,但也不至于强迫症发作。正所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响鼓不用重锤,他们只要能够真心悔改也就是了。
朱慈烺又看了他们一眼,道:“你们忘了当日来投我的情形?我没说过进来就得守我规矩?如今你们闯下这般大罪,从轻而论是结党营私,独立山头;从重里论,那就是私相授受,乱军违纪!”
“我等知罪。”二人羞愧应道。
朱慈烺冷声道:“看在你们还能自首的份上,姑且饶你们一回。若是日后让我知道还有这种事,定以乱军之罪严惩不贷!”
“多谢殿下开恩!”两人异口同声喊道,这才发现背脊上湿乎乎冰凉凉,竟是刚才吓出来的汗水。
东宫最缺的就是良将,第二师在配齐编制之后,也展现出了不俗的战斗力。在长途奔袭、固守城池方面,尤其展现出了极强的可塑性。这时候如果兴起大狱,这支军队也就毁掉了。
然而要杜绝此类事件再次发生,毫无惩罚是不可能的。
朱慈烺等到了铁面裴宣,看过了两次审讯的记录,道:“到这一步,似乎可以结案了。”
“殿下,茅适显然是受了上官的授意。”裴宣争辩起来,额头青筋暴涨,就像是与人吵架一样。
“裴上校,”朱慈烺还是很喜欢这种铁面无情的人,“授意这东西太难说了。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一句旁人听来无关紧要的话……都可以是授意。关键是,你如何证明呢?”
“殿下……这倒像是在为他开脱之词。”裴宣把脸一抹,心中腾起一股被出卖的感觉。
他为什么会从一个推官到沦落为书吏?不就是因为他坚信“黑白分明”么!原本他在东宫军中,倒是觉得很有“黑白分明”的感觉,不用应付人际关系,只要做好了自己的事就行,每天都过得无比充实。
在得知自己执掌五军都察院之后,裴宣更有了士为知己者死的念头,恨不得全身心头扑在这份千载难逢的际遇上。
然而现在,他一心效死的对象竟然要破坏自己定下的规矩。
“裴宣啊,”朱慈烺发现了这份浓烈的抑郁,“有时候我在想,法律事实和客观事实,哪个更重要;事实正义与程序正义,何者更优先。君以为如何?”
裴宣双眼微微下垂。作为一个曾经的司法工作者,身兼法官和检察官的双重职能,他理所当然得研读皇太子殿下所著《原法》,对其中的思想引导深有感触。在这部法哲学著作中,皇太子花了不少的篇幅来阐述:公平、事实、正义、程序方面的概念。用这种方式来分析大明律,原本需要死记硬背的地方,竟然都变得理所成章。
尤其在事实正义和程序正义的问题上,皇太子发古人之所未发,认为“经”更甚于“权”。
世界上所有文明之中,恐怕儒家文明是最重视生命的。在孔子宣扬的仁本主义之下,孟子阐发出了“经权说”。深入浅出的说来,便是:男女授受不亲,这是基本原则,不容破坏;然而嫂子若是落水了,小叔子伸手去救她,这就是权变之法,可以接受。
这种思想融入法律之中后,也就造成了:为了实体正义,可以忽略程序正义。
比如审案时候动用刑具逼供,便是被儒家认可的行为。又比如民间称颂的包公:日审阳夜审阴,用超自然的力量寻找出罪犯,然后推上铡刀。这些都是重权而轻经。
皇太子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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