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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的是,他作为读书人,却无此天分,寒窗二十载,只考了一个八十七名进士,虽皇恩浩荡,也做了一方官员,可是,这是什么官呀,终日上头压,下面顶,水深火热,朝难虑夕。要是名列三甲,做一个管官的官,哪怕是在天子身边谋一闲职,也乐得诗酒风流,逍遥度日。喜得是,天高皇帝远,荒寒苦瘠地,自家身边就有这等旷世大才,而且是一个袅袅婷婷莺莺燕燕的小女子!
青白盐 八(1)
快活的日子总是短暂的,每一个夜晚都是太阳刚落西山,又从东山升起了,烦闷的光阴总是和懒婆娘的裹脚一般又臭又长,旭日东升容易,夕阳西下万难。无论多么快活,一个个夜晚还是留他不住,无论多么烦恼,一个个白天还是如期而来。泡泡记诵的文词多了,慢慢也长出了女人的模样。铁徒手心有所动,他一边继续给她诵读香词艳曲,一边把春宫图逐次亮给她看。乍一见图画,铁徒手发现,泡泡的脸色变了,粉红的嫩脸化为血红,气也喘得急了,胸口也起伏不定了,手脚也无措了,迫不及待地,用双手捂住了两眼。铁徒手是个从小读圣贤书长大的古板人,他一时觉得再也唐突不过了,乍然也手足无措,手忙脚乱要把画轴卷起来,一脸地惶恐失色。可他在一瞥间,发现了两道灼灼目光。那目光是泡泡的。她两手捂着眼睛,十指间却留着宽阔的缝儿,目光从缝里射出来,盯在画面上。那是极端贪婪的目光,那是少见多怪的目光,那是寻寻觅觅朝闻道夕死可也的目光。这一刻,铁徒手的心被震撼了。稍静下来后,他欣喜若狂。其实,铁徒手依然是个古板文人,他这样做,并不想把泡泡引诱到哪里去,他只是觉得他发现了一个他从未涉足的领地。他不是一个少见多怪的人,古诗文戏曲中男女情事的太多了,他也广有涉猎,再说,男欢女爱,圣人不讳,桑间濮上,诗经有载,古人怎么说,怎么做,是古人的事,今人怎么说,怎么做,是今人的事,他只本着君子发乎情,止乎礼义。本官只是玩笑玩笑而已,并无另外企图。他心里一遍遍说,一遍遍安慰自己。每天在做这事时,他都要在心里说上无数遍,说一遍,罪恶感要减去一层,做到中间,一点罪恶感都没了,有的只是快乐。做完后,罪恶感又突地从心底深处蹦出来,从脑海的隐秘部位蹦出来。当晚读结束,泡泡离开后,他在回书房的路上,也就十几步路,他像经历了长途跋涉一般,腰腿虚怯,两脚浮滑,几乎难以到达目的地。到了书房,面对码得如墙一般地一函函先贤遗泽,愧疚感,羞臊感,便联翩袭来,令他顿时无地自容,痛彻肺腑。他觉得他简直不配做儒门子弟仲尼之徒,不配为民父母签署一方。勉强躺在床上后,调匀气息,紧闭两眼,就是无法入眠。泡泡那天真无邪的眉眼,那清水芙蓉的体态,如今,被他诱引地,神色中满含迷茫和探究,姿态中激荡着风骚,秋月般的面容下浮泛着深重地风尘之色。谁之过?我,陇东知府铁徒手!一个两脚畜牲,一个口不离仁义礼智信的脏儒,一个手握公权的贼匪!一夜,一夜,他都在痛下决心:在阳光升起时,改邪归正弃恶从善。真的,太阳升起时,他怀着无比的愧怍,和由愧怍引起的救赎的真诚,稳坐大堂,尽心国事,勉力民事。可是,当太阳落山后,他的第一个念头竟是重复昨晚的故事。恶念是那样强烈,犹如山崩地摧,恰似江河泛滥,更似那惊雷滚过长空八百里,谁可当之!他没抽过大烟,但他见过抽大烟的人,听好此道者说,这洋玩意一旦上瘾,到时间不来两口,真个是猫抓五内,火烧脚心。眼看太阳依依西沉,他提前将泡泡支开,眼不见,心不烦,坚持不想她,不想晚上的事,把注意力努力地往白天没做完没做好的事上想。他也想古圣先贤,想他们的言行,想他们的修为,想他们是如何正心修身格物致知的,又是如何做到威武不屈富贵不淫的。每一个黄昏,他都会灿然一乐:今晚,本官一定会逃离孽海了。
说也怪了,当夕阳一跃跌入地平线后,铁徒手的心也猛地跌入了丹田以下,接着,一个飞窜,又蹦到了嗓子眼上。他像一头被箭头射中屁股的野猪,一头扎入后花园,来回奔窜着,嘴里念念有词,嘴表达不了他内心的全都,便辅之以肢体动作,两个脚板飞快移动,步伐散乱,杂沓无序,两手飞扬,胡须抖动,活像一个正在行法的阴阳先生。此时,全家一片愁云惨淡,主仆人等大气都不敢出。乌兰涕泪滂沱,时而哀叹自己命不好,时而怨怼穷乡刁民,但她无法前去解劝,把一腔疼丈夫的心由自个悄悄疼痛着。泡泡和另外几个丫鬟无法劝慰夫人,只有陪着主子流泪,哀叹,她们不敢怨怼,只觉山雨欲来,遍地阴郁。当然,这是早些时日的情形。现在大家都习以为常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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