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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自嘲的语气:抱歉,少尉。大概我也是一个自私的人,我不愿意一个人承受这种回忆,我也要尽力多拖一个人进来。
送走塔拉索娃之后,叶普盖尼有种感觉他再也不会见到阿列克谢的这位老师,但是他们又被一种强有力的回忆联系在一起,他们成了同一种可怜人。
叶普盖尼平静地陪着自己的母亲在南方过了一年多,他每天生活得固定而安稳。远离战斗、鲜血与回忆,他和自己的母亲一起做家务,散步去附近的树林里采摘花朵,坐在壁炉前阅读和写信,那一瞬间,叶普盖尼觉得自己对生活依旧是可以有热情的,一直到母亲的去世。他的母亲恬静地躺在床上紧紧握着他的手说道:热尼亚,再去找找吧,努力找找吧,总能找到一个让你感到心脏会跳动、血液会流淌的事物的,一个人也好一个爱好也好一个事业也好,答应我,努力寻找吧,不要放弃,好好地生活下去。你是一个完美的儿子,这是你的老母亲对你最后的要求。
叶普盖尼握住自己母亲的手,他无法告诉母亲,他病了很久,在很久以前,有一个人留在他身体里的东西,已经腐蚀了他全部的心灵与血液,那段溃烂而可悲的感情,也许已经让他骨髓都腐坏了,像一场不治之症,他只能努力对这场病保持麻木,却无法驱动它离开自己。
叶普盖尼答应了自己的母亲,他在教堂里母亲的灵柩前跪了一个晚上,把这世界上他所有能够想到的美好事物都在心里过了一遍,春日的阳光、干净的雪原、开着白色花朵的花楸树、难以挑剔的诗句、风一样奔腾的马群、柔软的床铺、祈祷时的歌声、相爱、誓言、热情、勇气……接着他又把这个世界上最坏的事物又默想了一遍,能够醉死人的烈酒、殴打时的鲜血、被窒息时的感受、冰冷的河水、侮辱、背叛、暴力、死亡……然后他悲哀的发现,无论是最好的还是最坏的,有一个幽灵始终立在所有之上,是的,他知道杀人时的心跳、知道濒临死亡时的心跳,知道把人揍到半死时的心跳。但是,却永远接近不了,那个幽灵曾经让他的心脏跳动的频率。他病了太久,不终结掉病根他永远都无法健康起来。
叶普盖尼把自己的母亲送回了圣彼得堡安葬。在葬礼那天,下着小雨,叶普盖尼和上校一起目送自己的母亲进入永恒的宁静。上校几乎是用尽力气捏住他的手腕对他说:热尼亚,不要放弃。这是叶普盖尼第一次,看到他的这位实际意义上的父亲,眼里有一点恐惧。
半年之后,叶普盖尼收到了一封来自爱莲娜的信:皇帝批准了我的请求,我明年冬天可以去索洛维茨了。热尼亚,准备好和我一起找那些遗弃我们的混蛋算账了吗?
叶普盖尼平静地把这封信和另外一封经由上校的手交给他的密令放在一起。他想的确该是有一个终结的时候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本章引用诗歌“即使我历尽磨难的嘴被堵住, 亿万人民也会用我的呼喊抗议”, 选自阿赫玛托娃写于1940年的《安魂曲》。
第二十四章 罪人与妻子
我曾经默默无语地,毫无指望地爱过你;
我既忍着羞怯,又忍着嫉妒的折磨;
我曾经那样真诚,那样温柔的爱过你;
但愿上帝保佑你,另一个人也会像我一样爱你。
——普希金《我曾爱过你》
在有人类之前,就有了索洛维茨。
现在的索洛维茨是从两个人开始的。在几百年前,有两个僧侣渡过被冻结成珍珠色的海洋,来到索洛维茨,在这片没有野兽的荒芜土地上修筑起了索洛维茨修道院。然后越来越多的僧侣来到这里,然后是更多的教堂与修道院、以及隶属于修道院的农民。他们用几十条运河把岛上的湖泊联接了起来,湖水会通过木制的管道流进修道院里。他们还拉来了巨大的圆石堆砌在沙滩上,修筑起一道抵挡波涛的坚固堤坝。
再后来,索洛维茨成为了诺夫哥诺德共和国的边疆,在共和国覆亡之后,那些不愿意臣服于莫斯科的遗民逃到了这个极北边境,坚持着信仰,在白海中央,冰雪之上,建造一个自己的乌托邦。
在漫长的旅行之后,叶普盖尼和爱莲娜终于抵达了索洛维茨。这是这个国家的最北端,也几乎是这个星球的最北端。白天在他们身后一点点终结,他们越往北就越陷入永恒的黑暗中。
索洛维茨有半年的极夜,照亮这个荒芜世界的不是明亮的太阳,而是北极光。
叶普盖尼和爱莲娜走下马车站在结冰的白海之滨。极光在天空中盘旋,海水在狂风中激荡着,撞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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