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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娜塔拉索娃。说着她停顿了一下,以更加骄傲地语气宣称道:我是廖莎在法国的老师。
叶普盖尼挽着这位突然出现的老师在积雪初融的树林里散着步,塔拉索娃的拐杖敲击着地面,发出咚咚咚的声响,仿佛是回忆在敲门。
他们在一处尚算干净的长椅上坐下了。塔拉索娃深吸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叶普盖尼看到那张纸上是一个他所熟悉的建筑,诺夫哥诺德教堂的穹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阿列克谢正在画的东西。叶普盖尼想立刻从塔拉索娃的身边逃开,但这次回忆不仅捆住了他的双脚,更控制了他的一切,他甚至无法从这幅画上移开眼睛。塔拉索娃将那张纸翻到背面,叶普盖尼看到了阿列克谢的字迹,由于时间久远,已经有点褪色:朋友们,祝福我,不祝贺我吧,我找到了自己可以为之牺牲一切的信仰。
塔拉索娃摩挲着这些字迹:你看,少尉。廖莎一直这么天真。我在法国住了很多年,久得比我生命还要长远。共和国不是用幻想建造出来的,是真实地用鲜血垒成的,最纯洁的人被埋在最下面。廖莎在诺夫哥诺德宣誓加入协会,那都是一些什么孩子啊?诗人、贵族、画家、年轻的军人……。这一瞬间,我后悔了,少尉,廖莎就像是我自己的孩子,他是如此朝气蓬勃、无所不能、学什么都毫不费力。可是我为什么要教自己的孩子去寻找理想、为什么要教他勇敢到忘记自己,我情愿自己的孩子是愚笨而麻木的。至少,他现在还能站立在我面前。
叶普盖尼收回自己钉在阿列克谢笔迹上的目光,看向眼前初春明媚的光线:您又是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呢?
塔拉索娃轻轻用拐杖拨开脚边薄薄的积雪:因为,我们都是被廖莎的选择遗弃的人。
叶普盖尼捏住了自己的右手手腕:不,夫人,如果所有事情能够重来的话,我宁愿我没有遇到过廖莎,我们其中一个人干净利落地消失,另一个人或许会好过很多。
塔拉索娃笑了起来:真是有趣。廖莎在信里也对我说,说塔拉索娃妈妈,我现在就像一个主动跳进泥沼的人,我的情人站在岸边,偶尔会俯身亲一亲我,但是每一次亲吻之后,就会离我更远,我努力挥动双臂跳跃身体希望得到他的注意,却一次次陷入得更深。我给他回信说,亲爱的,你为什么不能离开那个泥沼,利落地结束这一切,你是干净而健康的,应该是拥有干净而健康的感情。
塔拉索娃转头看向叶普盖尼:亲爱的少尉,你知道我的孩子是怎么回答我的吗?他给我回信中只写了一句话——亲爱的塔拉索娃妈妈,如果这样算干净健康的话,我宁愿自己是污秽的。
叶普盖尼捏住自己右手手腕的手逐渐加大力气,他几乎是呜咽着让这句话滚出自己的喉咙:这个自私的、完全不考虑其他人痛苦的混蛋。
塔拉索娃举起了拐杖,向叶普盖尼打了过去,叶普盖尼没有躲闪,沉默地挨了这一下。这位阿列克谢的老师脸上并没有生气或者恼怒的神情,她看着年轻的军官问道:很痛吧?明明知道很痛苦,你为什么不躲开,少尉?
叶普盖尼继续在自己手腕上用着力,他想大喊:我躲避了,我真的努力躲藏了!但是他知道这是一句显而易见的谎话,毁掉他生活的罪人不只是阿列克谢,他自己也是从犯。他有无数个机会真的干净利落地把阿列克谢从他人生中清除出去。
塔拉索娃拄着拐杖站了起来:是的,少尉。我也曾想如果廖莎是一个平庸普通的小男孩,只用挂念自己田庄的收成和邻居家女孩的眼睛,循规蹈矩平平安安过一生是不是会更好。我想你也曾想过,如果没有廖莎,自己每一步都能走得像计划中一样坚定而平静,从军、升职、娶妻、生子、有让人艳羡的前程和不会出错的人生。但是,孩子,那些能够计划得到、预想得到的正确的事情,并不会让我们心跳加速。突如其来的激情、抵挡不住的冲动、无法抗拒的诱惑、雪崩一样的痛苦,才会让我们的心狂跳,人的一生就是为这些心跳的时刻活着的。
说着,塔拉索娃抬头望着俄罗斯美丽的初春晴空,有些自嘲地笑起来:少尉,这种可笑的观点也是我教给廖莎的。当他六岁时,觉得自己应该有一个情人了,就给一个小姑娘写信,可惜人家拒绝了他。我当时就对他说:亲爱的,你不可能每天六点起来计划着去寻找爱情,爱情是可遇不可求的。如果你的情人不爱你,这也不要紧,你是如此热情,你的爱抵得上两个人的。
叶普盖尼感觉自己要捏断自己的手腕,眼前这位胖胖的老太太一点点帮他拼上了回忆的又一块拼图。塔拉索娃坐回到长椅上,还是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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