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部分(第3/4 页)
警官以耐人寻味的眼神打量着我。
“您的世界观类似萨特——他人即地狱?”
“这和萨特的世界观无关。”我强打起精神说,“相比看而言我更注意听到什么。比方说,车上当时放的是爱蒂特·比亚芙的香颂。”
“真有您的。”他低头补上一笔,“您有别具一格的幽默感,先生。”
不是我具有什么幽默感,应该是生活本身就非常幽默。我这么想,但没有说出口。我并不热衷和一个素不相识的巴黎秃顶警察讨论世界观。
警官从文件柜找出巴黎地图,铺在桌面上,同我一起寻找案发地点。我们以比拉格街为起点,逐条排除街道。二维平面地图与三维现实场景的转换令人头疼。当他确定案发巷道时我不由吁了口气。虽然我拿不准出事地点是否是他指定的地图坐标。
“本来应该警车带您去现场勘察一番的。”他就地图一事解释说,“可是巡逻车正在检修。不是说你的案件我们不重视。您能理解吧?”
“理解。”我说。
他递过笔录让我过目。该笔录誊写清楚,语法正确,遣词造句别有风味。看完后我在指定处用中文签上姓名。警官拿回记录后好奇地研究了一番我的签名。
“中国的汉字很奇妙,既有实用性又蕴涵艺术性。回头我想让我的小女儿去学中文。说句实话,我一直对中国怀有好感。《图兰朵》看过三遍,还喜欢吃中国炸虾。”
我只能点点头。我不喜欢歌剧,《图兰朵》一遍也没有看过,何况目前我有比歌剧和炸虾更为关心的问题。
“我想问一下,大致上什么时候会有消息,关于抢劫案?”
“不好说。”警官将表格归档,爱莫能助地看着我。“抢劫案通常都很棘手,特别是针对外国游客的抢劫案。来巴黎旅游的人太多了,我们管不过来。当然,我不是说巴黎不安全。事实上巴黎十分安全,只要您能稍微注意点。”
“注意别上错出租车?”
他随和地笑了笑,一边抚摸自己的秃顶。“您的案件是有些蹊跷。一般人也不会下飞机就被抢劫,……不过既然已经是这样了,我觉得您还是不要多想这事了。一切交给我们来办好了。我只希望今晚的遭遇没有使阁下对巴黎的好感有所减弱。”
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警官给我开证明身份的文件,让我明天去中国驻巴黎领事馆重新办理护照。
“就这样了?”我问。
“你在巴黎不会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吧?”他也问。
他这么一问倒提醒了我,我是必须先找到过夜的地方才行。我思索一会,借了巴黎市区的电话簿,按字母顺序翻到到R序列,有两个拉韦尔律师事务所的电话,后一个与我印象里的数字大致吻合。我照后一个号码拨去,电话铃响了一遍后接通,然而却是录音电话。我没有留言,直接挂断了电话。
警官在开证明文件。我则翻遍衣兜,清点身上现有的幸存物品,希望能够发现遗漏在某个角落的纸币。现在身上的全部家当是:一个连钥匙圈的指甲剪(原来还有一套折叠式瑞士军刀,上飞机时被没收);一枚十法郎硬币;上海至巴黎的法航机票;一支油墨消耗过半的蓝色圆珠笔;机组送的一包未拆封的航空饼干;小说《礼拜五及太平洋上的虚无飘渺境》;外加腕上的老式手表。没有发现纸币。
我把桌上的琐碎家当放回衣袋,拆开航空饼干的包装袋,嚼起了饼干。饼干是草莓夹心口味的,味道还不错。刚吃了两块饼干,警官也放下了手里的笔。
“有办法了?”他问。
我摇头。
“想喝咖啡么?”
我点头。
警官去倒了两纸杯咖啡。我们一边喝不加糖不加奶的黑咖啡一边吃那一小袋草莓夹心饼干。不一会儿咖啡喝光了,航空饼干也吃完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深谋远虑地判断说,“您总不至于想在警局里过夜吧?”
“当然不想。不过,随便问问,这里有没有睡觉的地方?”
“想睡在拘留室?这可不行。这样好了,到零点我才下班,您再想想有没有别的办法,好吗?”
现在是差不多是九点钟,离警官下班还有三个多小时,我盘算了一会,实在想不出解决什么特别管用的办法,便从外套口袋里取出图尔尼埃的小说,翻到折起的页数继续看下去,借以消磨时间。忘了是哪个自以为是的作家说过,好的小说都有启示现实的作用。这句自以为是的断语此刻看来也不无道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