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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打扮十分朴素,今天却特地穿了一件桃红色镶金边的小袄,整个人都显得青春靓丽起来。
燕生坐在房间里面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安静地磕着瓜子。他喜欢兄弟姐妹大家齐集一堂时的热闹,大约因为他从小就是孤儿的缘故。然而,在热闹的气氛下,他总是显得最安静的一个,不知道是他无法融入眼前的这份热闹,还是他不自然地在人群中保持着应有的孤独。良吟很了解他的性子,说道:“燕生兄弟,今天是过年,别老拉着个脸和你主子似的!开心些,好多着哪!”燕生微微一笑,回答:“谢谢姐姐你给我纳的鞋底。瞧,我已经穿了,不大不小刚合适!”“甭客气!”良吟不以为然地说,似乎压根就没放在心上。在她眼中,燕生就像她自己的弟弟良玉一样,值得疼爱。这时,良玉把头凑到燕生身旁问:“下这么大的雪,你那些马儿就在外面冻着?”“当然不会。”燕生肯定地说,“我把它们赶到马厩,在棚子顶上盖了好几层遮雨布。你瞧瞧我的手。”良玉看到燕生张开的手掌上满是一个个的厚茧子,十根手指也冻得通红,不禁有些害怕地问:“我要是练习骑马,手不会像你这样吧?”“呵呵,”燕生觉得十分可笑,道,“又不是让你去当马夫。骑马最关键的地方,就是要双手有力,不但能抓紧缰绳,还能控制住方向。”说完,他摆了个姿势给良玉看,然后道:“你要是有些练家子的功夫上手就快一些。”良玉听着,满脸是羡慕和崇拜,又央求道:“燕生哥,我等不及了,你还是快点教教我吧!”
“你俩在说什么悄悄话?”良吟端来两杯热茶,放到良玉和燕生面前。良玉吹了吹热气,说:“还不是叫他教我骑马?”良吟一听,忙笑嘻嘻地坐到燕生身边,说:“我这弟弟学骑马的事,我倒要正式拜托你了。”燕生赶忙站起身,拱手行礼,说:“燕生岂敢,姐姐言重了。”良吟亲热地拉他坐下,诚心实意地说:“其实,良玉在园子里也挺好的,我也不想他再寻思别的玩意儿。但是,一来他也渐渐大了,一个大小伙子老守在园子里心定不下来;二来嘛,他也想像你们几个一样,能多有机会跟着二爷出去办事,也好长长自己的见识。”俗话说,长姐如母。良吟一片苦心为弟弟着想,让自幼孤苦无依的燕生深受感动。他心头一热,慨然说道:“姐姐请放心,他学骑马的事儿就交给我了!”看他答应得如此爽快,良吟心里欢喜,又拿来许多点心给他吃,一时间,燕生面前的炕桌上、两只手上堆得满满的。这时候,乐芳和几个小丫头在屋里剪窗花,纪英和良玉在廊檐下逗雀儿玩,其余人不是在聊闲话,就是在摸骨牌,大家其乐融融,十分愉快。
良吟看这会儿无人打扰,觉得正好可以和平日里不常见面的燕生聊聊天。只见良吟仔细打量着面前的燕生,由衷地说:“燕生啊,你是个吃得了大委屈的人。当年,若不是因些缘故,你恐怕早就凭军功受朝廷封禄,得个一官半职,又何至于在安家做个小小的马夫。”燕生听她言语恳切,知道此乃肺腑之言。这些年,他早已习惯了别人对他投来的同情目光,整个安家的主子奴才大概都为他感到可惜,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他在做什么。“姐姐,过去了的事咱们都别提它了。今天是正月初一,咱们说些高兴的话吧。”良吟理解地点点头,笑容里有一丝苦涩。她突然想到了自己,其实,谁没有自己的过去哪?
良吟在安老夫人身边服侍的日子不算短,府里和她年龄差不多的丫头大多都已嫁人生子。她当然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燕生还记得,小时候眼中的良吟姐姐梳着一条又黑又光亮的长辫子,身材丰润。她爱说爱笑,做起事来风风火火……可当燕生从西北回来,他印象中的良吟姐姐却好像变了一个人。她比从前沉默许多,眉宇间常常有一股淡淡的愁容。她把长发挽成了一个髻,上面别一根蓝玉花簪子,平时的衣裳也大多是不太鲜艳的颜色。燕生也是偶尔一次听纪英说起,才知道良吟为何变成这样。原来,良吟和大爷安宇曾有一段情,碍于彼此的身份,只有很少的几个人知道。安宇英年早逝,阖府悲痛,良吟更是悲伤欲绝。安老夫人为她真情感动,同意她以安宇未亡人的身份自处。燕生很心疼良吟,他想了又想,终于还是对她说出自己埋在心底很久的话:“姐姐,你要过得开心些,为了自己也为了良玉。”良吟知道他的心意,点头笑道:“我们都该朝前走,过去的已然都过去了。”
☆、(二十一)
书案上堆着傅秋刚刚送来的几大本账簿,安俊的手指下却按着一封飞鸽传书。他由此得到消息,在怡亲王的关照下,当年十四贝勒府的旧人已得到了最妥善的安排。看来,是时候轻装简从,准备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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