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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一想,又叫上彭羽和梅之焕,大家换了布衫,一起出去私巡。彭羽脸孔太熟,还特意戴了一顶草帽,将帽檐低低压下来。
虎尾山四百多人,尽皆在广宁北十里多地的杨树铺开荒,众人并不骑马,一路步行过去,沿途只见道旁田地仍旧板结荒芜,丝毫也不像曾经开垦过的模样。此刻方当秋垦时分,正好埋田肥土,留待来年耕种。桓震皱皱眉头,对彭羽道:“妙才的手下难道做惯了山大王,已然不会拎锄头了?”彭羽脸色也甚难看,去地里抓一把土,用力捻了一捻,显见非但不曾耕,连浇也许久没有浇过了。
恰好一人迎面匆匆走来,彭羽瞧得清楚,正是早先自己山寨的一个游卒,当下对桓震说了。桓震想了一想,自己与彭羽上去搭话恐怕会给认出来,遂请梅之焕去探听一番,其余人等却远远避开。
梅之焕拦住那人,叉手问道:“请问小哥,此地何名?”那人瞧了梅之焕一眼,只当他是过路行人,当下答道:“杨树铺。”说着又要走路。梅之焕连忙叫住,笑道:“小哥且慢。某是过路客商,来这左近收买皮棉的,但不知何以周围田土尽皆荒芜,小哥若知其中原委,可能见告一二?”那人叹一口气,摇头道:“没有人种,自然也就荒芜了。”这种回答几乎等于没有回答,梅之焕自然不肯就此作罢,又再追问下去。
那人起了疑心,反问道:“你问这些作甚?”梅之焕一时不知该当编个甚么理由瞒哄过去,正没措辞间,彭羽却从藏身之地跳了出来,高声叫道:“褚麻子,你还认得我么?”说着摘去了草帽。那人细细辨认,又惊又喜,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抱住彭羽两腿,大哭道:“大寨主,你老可来了!小人们快要活不下去了!”
桓震吃了一惊,伸手拉他起来,一同在路边寻个去处坐下,问道:“你说活不下去,那是为甚么?”褚麻子却不认得桓震,只道是与彭羽同来之人,说话也没顾忌,破口骂道:“还不都是那贼厮鸟的甚么巡抚!”彭羽两眼一瞪,就要呵斥,桓震连忙使个眼色止住,接着那人的话头道:“那巡抚怎地害你们?”褚麻子伸手在眼角抹了一把,怒道:“当初说得天花乱坠,将咱们骗来此地,还说甚么人人都有地分,分是分了,却没一个人敢种!”
梅之焕奇道:“那为甚么?”褚麻子哼了一声,伸臂一划,道:“杨树铺方圆总共数十里,荒地尽多,咱们给安顿在此,原本以为这一下总算有了好日子,只消熬过今冬,明年便好过了,没成想忽然横地里冒出一个甚么地主,硬要说咱们开这荒地是他家里的,非要咱们给他缴租不可。弟兄们许多受不了这口恶气,都说宁可抛荒不种,也不向那混账低头,只有几家胆小怕事的,不敢抵抗,许了他每年五分租子。”桓震惊道:“五分?那还能剩下甚么?”褚麻子怒道:“便是甚么也剩不下,这才要一走了之,再重操旧业去。”说着指了一指肩头包袱。
桓震只觉事态重大,这一起人抛荒逃去倒还罢了,倘若往后每一次移民屯田皆是如此下场,那还屯个甚鸟?当下道:“还有多少人不曾走?已经走了的,可有法子招他们回来?”褚麻子疑疑惑惑地瞧他一眼,反问道:“你是什么人,管这则甚?”彭羽斥道:“再胡乱说话,便割去你的舌头,这一位便是巡抚大人,难道你不认得?”
褚麻子吓了一跳,连忙翻身跪倒,口称死罪。桓震懒得管他死罪不死罪,只问那霸占田产的究竟是甚么人。褚麻子道:“小人说了,大人可千万别说是小人说的。”一指广宁方向,道:“便是广宁城里最大的豪门富户,姓宗,从前广宁失陷的时候逃到了关内去,后来恢复,又跑了回来,东指西划,声称许多地方都是他家的田产。”桓震喃喃道:“宗?宗……”忽然想起,问道:“与现任的指挥宗敬,是甚么关系?”褚麻子唾了一口,道:“甚么关系?便是那宗指挥的老子!”桓震啊地一声,明白过来,怪道辽海道不敢实言,原来却是这么回事。褚麻子满怀希冀地瞧着桓震,问道:“大人,你能替咱们作主么?”梅之焕在旁冷笑道:“官官相卫,自古理所当然。”
桓震瞥他一眼,笑道:“梅赞画此言却有些欠妥。”梅之焕冷笑不语。桓震自从任他为赞画以来,受了他不少不阴不阳的闷气,恰逢此时,忽然起了一个捉弄他的念头,当下忍住笑道:“既然如此,本抚便将此事全权委梅赞画处置。”梅之焕愕然抬头,桓震续道:“汝既居赞画军需之位,乡农弃荒,岂不干军需事?此议已决,毋须多言。三日之内,与本抚处断了报来。”说着站起身来,对褚麻子道:“你回屯去转告各户,且耐心等待,至多三日,本抚必给尔等一个交代。”说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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