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部分(第3/4 页)
崇拜史芳格。她对自己的化名“流产”似乎十分骄傲,因为Fehlgeburt好像也可以作“堕胎”解。我认为不太可能,但至少在弗兰克的字典里,“流产”和“堕胎”是同一个字。Fehlgeburt这个字正象征着我们和激进分子之间无可弥补的差距;追根究底,所有误解都是语言上的问题,就像我们从未真正了解她们俩的“真正意义”——又刚强又像母亲的史芳格,为一场看来毫无理性的运动投下所有精力和金钱,但又能用温和有条理的言语和鲜奶油给我们安慰。还有像个浪人、害羞结巴、在大学专攻美国文学的流产小姐,她经常念书给莉莉听(不只安慰没妈的孩子,也顺便练习英文),念得非常好,弗兰妮、弗兰克和我也几乎从不缺席。她喜欢在弗兰克房里念,连一旁的裁缝人形也仿佛在洗耳恭听。
就在弗氏旅馆里,菲格波小姐的朗读声中——父亲去法国认尸,母亲和蛋蛋刚从冰冷的海里被捞起来(浮标正是哀愁)——我们头一回听完全本的《了不起的盖茨比》。在流产小姐轻快的奥地利口音中,小说的结局令莉莉直震到内心深处。
“盖茨比相信那道绿光,还有年复一年从我们眼前溜走的欢乐远景。现在它又逃开了,不过没关系……”菲格波激动地读下去,“——明天我们会跑得更快、手伸得更远……”流产小姐读道:“然后一个晴朗的早晨——”她在这里顿住了,浅碟般的双眸闪闪发亮,仿佛映着盖茨比所见的绿光——或许,还有那片欢乐远景。
“什么?”莉莉屏住呼吸问道,弗兰克房里顿时出现了蛋蛋的一丝回音。
“于是我们奋力向前,”菲格波念完最后一句,“逆水行舟,不断被推回过去。”
“就这样?”弗兰克问道,“没有了?”他双眼眯着,闭得死紧。
“当然没有了,弗兰克,”弗兰妮说,“你难道听不出故事的结局吗?”
菲格波面无血色,稚气的脸有着成年人的深锁愁眉,一丝轻颤的金发环着小巧的粉红色耳朵。接着,莉莉忽然号啕大哭起来,我们怎么也哄不住她。这时还不到黄昏,妓女们都不在,但莉莉的哭声却让苏西熊误以为尖叫安妮在别人房里假装高潮;她冲进弗兰克房里,把裁缝人形撞到一边,吓得可怜的菲格波小姐惊叫了一声。然而莉莉还是没有停。她的哭号声似乎被喉咙锁住了不放,满腔悲痛哽在那里;我们简直难以相信,这小小的身躯竟能震动得如此厉害、发出如此巨大的音响。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08 哀愁浮起(13)
当然,我们都认为感动莉莉的并不是这本书——只因为那最后一句“不断被推回过去”,令她想起了我们自己的过去;她想的是母亲、是蛋蛋,还有我们永远忘不了他们的事实。然而等我们哄得她缓和了些,莉莉却忽然脱口而出——她是为了父亲而哭。“爸爸是个盖茨比,”莉莉哭道,“他是!我知道!”
我们立刻展开围剿。弗兰克说:“莉莉,别为那个什么‘欢乐远景’伤心,这跟爱荷华巴布说爸活在未来的意思不一样。”
“这个未来相当不一样,莉莉。”我说。
“莉莉,”弗兰妮说,“什么是爸爸的‘绿光’?对爸爸而言,他有绿光吗?”
“你要知道,莉莉,”弗兰克说,似乎有点烦了,“盖茨比爱的不是黛西本人,而是‘爱着黛西’这个念头而已,何况爸爸也没有什么黛西,莉莉。”
弗兰克说着哽住了——也许他忽然想起,父亲连妻子都没了。可是莉莉说道:“盖茨比就是那个白衣人,就是爸爸;‘现在它又逃开了,不过没关系——’”莉莉背道:“你们看不出来?”她尖叫:“永远都有一个‘它’在那里,每次都从我们面前逃开,一次又一次,永远追不上,”莉莉说:“而且爸爸绝不会罢休,”她说,“他会一直跟在后面,然后它会一直逃开。哦,该死!”她喊着,跺着她的小脚:“该死!该死!”莉莉哭着,再次一发不可收拾——音量足以跟尖叫安妮匹敌。我们忽然明白,安妮只能装假高潮,而莉莉却能模拟死亡。她的伤痛如此真实,我甚至以为苏西熊会把头套拿下,以人的身份对她致敬。但苏西熊样不改,挨过去把弗兰克的房门撞开,留下我们面对悲痛逾恒的莉莉。
弗兰克把这称作莉莉的“Weltschmerz”。“人人都有烦恼,”他说,“人人都会伤心,但这只是一般的烦恼和伤心;而像莉莉这样,”弗兰克说:“才算是真正的‘Weltschmerz’。这个字不能译作‘厌世’,”弗兰克告诉我们:“那太平淡,不足以形容莉莉。莉莉这种应该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