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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怎么样?”
“爸被我气病了。”他说,“我想好好地,不让他丢脸地活着了。”
我想装腔作势地就此夸上一句,话没出口先恶心了自己一把。只好扯开笑:“父亲病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一直没碰上,”他说,“虞……哥你最近挺忙的。”
“呵,再忙也不能不管这事儿。”
窗口的玻璃映出人脸,上面的一颦一笑都满含真挚。我仿佛有一张道林格雷的画像,面上好看,是因为有一处角落里存放令人作呕的丑恶。
苏藉说,我太喜欢拯救你了,喜欢到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与其等哪一天你清醒过来恨我,不如我先离开。也许他说的是实话。他离开时太过突然,我险些撑不下去。撑不下去时他就回来搭把手,然后再离开。我病态,他也病态。
而事到如今,我们都对当年的病态释怀。也许我依旧可以如法炮制,对祈雨蒙说,抱歉,我担心你太依赖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像我一样爱恨交织地铭记许多年。
“为什么要回来?”我说,“这里你待过,有方便的地方,但麻烦也很多。”
他挺直腰,绷着脸:“我是海投的简历。”
我不和他争辩:“白总说你想见我,有别的什么事儿吗?”
“爸病了,他想见你。”
“是吗?他真客气,直接和我说一声就好。”
我去探望父亲时,有一个神经不大正常的人咿咿呀呀地在大门口唱:“人生苦短,人生无奈,风雨飘摇呀,你啊淹在滚滚浪潮……”人群窃窃私语:“是个傻子,天天来唱。”有人起哄:“再唱,再唱。”保安和家属来拽他,他嗷嗷叫着,用肢体语言倾情演绎。
我担心老头子会不会也被气疯,这份愧疚维持到踏进病房的前一刻,老头子精神矍铄地扔出一只茶杯为止。他骂起人来一套一套,大可以不占用医疗资源。
“混帐崽子,你还有脸来?”
祈雨蒙低三下四地沿着墙角溜进去。我闪开那些碎片,衣冠禽兽地招呼一声:“爸。”
他立即安静下来:“是小烨?”
“是啊,是阿烨,”继母说,“阿烨来了,真有心。”
她疲惫而紧张,如同父亲一样。
我放下提着的礼品,笑吟吟地点头:“是啊,我来了。爸,你病了也不告诉我一声。还是雨蒙和我提了一次。”
我在苏藉身旁时压抑而悲伤,在这里则能处之泰然。我比较没良心,苏藉对我掏心掏肺了五六年,往后我总难记恨。我爸往后几年不提,往前数也捧了我十二三年,如今见我像见债主。
我宽宏大量地微笑,他小心翼翼地笑,陡然间没有方才的气势,仿佛一个可怜巴巴,祈求原谅的幼童。
“小烨,”他磕磕巴巴地说,“你坐。”
医院门前的精神病咿咿呀呀地唱:人生苦短,人生无奈,风雨飘摇呀,你啊淹在滚滚浪潮……“
许多关系都是一本烂账,我父亲对不起我,但我也没有对得起他。可是直到面对苏藉的死亡时,我才领悟这一笔烂账,要么不算,要算的话从此不相往来。
我很爱参加臆想中自己的葬礼,因为活人总会原谅且怀念死人,而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孤零零地活着,从此只能想起他们的好,即使是坏,那也成了弥足珍贵的笑谈。真是寂寞。
我说:“爸,要帮忙的话尽管开口。”
我说的时候真心实意,至少此刻如此。
父亲与继母说了一通把你弟弟从邪路拉回正道的话,我面不改色地听着。走的时候和继母推脱了几回红包,最后父亲叠声喊:“混帐,去请你哥吃饭。”
祈雨蒙苦笑着看我:“给个面子吧,哥,回头我也好交代。”
医院附近的餐馆忙碌不已,大概食堂的饭菜总是人民公敌,任何地方的东西都比它们有人气。等上菜时,我们简直无话可说。
“爸看着还行。”我说。
他抬头看我:“上次心脏病发作了一回,现在还好。”
“那就好,往后多劝劝他,总会接受的。”
“哥,你很有经验?”
我噎住:“那倒没有。我爸妈早和我各玩儿各的了,也挺好。”
他看着我,等着我讲故事。
我点一支烟,长长地叹一口气:“我上初中那会儿,他们俩就开始闹,闹到我高中终于决定离了。可惜我家有两个小钱,不太好分,到我大学了还没分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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