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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伞底下,一路走,肩膀挨着肩膀,一挨就好烫好烫,他就问她愿意不愿意,她就点头说愿意愿意,他就跟她亲嘴……呀,她用下嘴唇撩拨他的上嘴唇,他很惊讶,就揉眼睛,仔细端详,呀,不是那个姑娘,是谁?瘦脸细眉披肩发,西米!你这坏东西,找你的派克去!……
早上他跟上铺的室友道对不起,说我一夜失眠,扰得你一夜不得安宁。室友说你后来睡得很沉呀,呼噜打得很响。他就糊涂了,弄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有人喊他去接电话,他问来电话的是男的女的,回答是你想得美呢,是老头儿!他去接,那边喂了一声,他就说爸呀,我马上会给你们写信,有的事情电话里说不清,有的事情一下子还不会出结果……那边酷似他爸的声音却对他说,对不起打搅了,我的通讯录上有你这么个号码,就试一试……啊,他愣住了,是颜老!那边不住地喂喂喂,以为电话断掉了,其实是他因为实在没有想到所以惶惑而失语,十多秒后他才忙问您在哪儿呢?颜老说在香港机场,马上就要去登机,说是昨晚和今早都往家里挂了电话,奇怪总在占线,刚才打过去也是占线的忙音,想必是家里电话没挂好吧;往颜鹃的0FFICE 打也占线;没什么特别的事,反正剩下的这些港币角子带回北京也没意义,就打这投币电话,打完算了。现在她们那里都打不通,顺便就挂了这个电话,问这几天见到你师母和颜鹃没有,都还是老样子吧?
他紧紧握住话筒,手瑟瑟发抖,努力使自己理智起来。他问要不要去天竺机场接机?颜老说你知道我是最主张轻装简行的,从不在外采购什么东西,照例不必来接,我自己叫辆TAXI 方便得很。听那声气颜老就要挂电话了,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颜老您要做好思想准备……颜老没听明白,还在说不必来接,不必。他就鼓起勇气说,颜师母得急病,在医院里……颜老的声音顿时紧张起来,问怎么了怎么了?他先说不要紧,但那声音连他自己听来也很虚伪,颜老在那边就大声命令他,让他实话实说,究竟严重到什么程度?他想到头来总要告诉颜老的,这个打击颜老怎么着也是躲不过去的,与其让别人告诉颜老,莫若由他首先报告,他就说颜老您要撑住,师母她已经在前天因突发心肌梗塞抢救无效而去世了!这回是电话那边十几秒没有声音,急得他大声地喂喂喂,但终于那边又有了声音,看来颜老的心脏承受住了这个打击,没有昏死过去。颜老在问,颜鹃怎么样?他说当然非常悲痛,但是别担心,不会出问题。他就接着报告,现在家里设了灵堂,师母单位等着颜老回来商量追悼会遗体告别等活动的安排……颜老说我们早约定好的,无论谁先走了,这类活动一律免了,他就说,理解二老的思想境界,这不,还把遗体捐献出来,供医学教学研究解剖使用,这都是一般人难以做到的,从昨天起有关报道已经见报上网,普遍的反响是敬佩、感动……那边颜老的声气忽然显得非常怪异,什么什么什么谁决定的谁擅自报道的岂有此理……把他着实吓了一跳,接着那边几乎半分钟没有了声息,他觉得颜老在那边机场的公用电话旁这下是实实在在地昏死过去了,他身子不由颤动起来,感到自己闯了弥天大祸。可怎么是好呢?正当他惶乱无措时,却又传来了颜老的声音,清晰而坚定,跟他说你马上替我给医院打电话,告诉他们颜鹃母亲从未有过死后捐出遗体的决定,我们亲属也绝不同意,在我没有赶到医院以前,谁也不能擅动她的遗体,否则我要诉诸法律!我自己也要马上跟医院打电话,不过我的角子已经不够续了,时间上也来不及了……接着,电话就自动挂断了。
他愣了阵神,马上要给那医院打电话,这时两个同学过来说你有完没完,该让我们打了,他说我有急事,那两个同学就说光你的事急么,我们都是煲电话粥侃大山的?他就让开,转身跑出了宿舍楼,他决定马上叫辆TAXI 去医院,那比打电话更有用。
大清早颜鹃接到尤大夫电话,尤大夫问西米在不在?颜鹃说派克约她出去了,说定中午以前回来。尤大夫连说好好好太好了,你等着,我马上去,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你放下电话以后再别理别的人,有人按门铃你从猫眼看清楚,不是我就别开。颜鹃说西米已经把门铃线拆断了,门外也贴了敬领悼情无力接待请勿打扰改日必谢的纸条。尤大夫说太好太好,我到了会敲门你要看清楚给我开门。尤大夫很快就到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光可鉴人,脸刮得净若银盘,高鼻梁洁白如玉,一身墨黑的西服,扎一条暗蓝色领带,进得门后就主动用双手握住颜鹃的双手,发现颜鹃的手冰凉,心里不落忍,就弯下腰,想用自己的脸颊去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