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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就有“翡翠园”那样的匾额一样。属于韩府的悲悯心不是母亲的悲悯心,这部分悲悯心像“翡翠园”一样富丽堂皇,恢宏大气,居高临下,又像它脚下的凌波河一样源源不断,细水长流。这悲悯心光耀了韩府的门庭,成就了韩府许多佳话。这悲悯心在凌波河开免费的渡船,搭简易棚给乞丐住,在路口设锅煮粥安抚漂泊人的肠胃,这悲悯心是以韩府的奢华为背景的。
韩府的奢华没有了,韩府的悲悯心却承继下来。担着这付悲悯重担的就是韩绮梅的母亲。
韩家完全败落,常有亲朋戚友暗地接济,两个哥哥的学业得以维持到高中毕业。家里稍有积余,母亲总会拿了家里的东西派遣几个子女今天送东家,明天送西家,结果时因送派不均或实在没得送了引起大非小议。楚暮却因饿极偷吃了一口人家送的绿豆糕挨了顿好打。父亲对母亲的做法不满,家业已空,没必要打肿脸充胖子,韩家人穿的是补丁叠补丁的衣服不会没人看见。母亲总说韩家富过,家里人不要饿死就行。母亲对外仍好博施济众,仍是贤慧,对家人日渐苛刻,脾气越来越暴躁,家里的气氛日渐沉闷。父亲说,母亲的精神困住了,左冲右突的,出不来了。随着父亲去凌波镇供职,两个哥哥相继参加工作,韩家渐渐宽裕,母亲不近常理的脾气仍旧未变。
韩绮梅回家没告诉家人,她在凌波镇汽车站下车,拖着行李箱走了不远的路到了凌波河码头,乘汽轮很快到了家门口。离家不远有个老式码头,那曾是韩家的一部分。
采薇园静立在高坡上的绿荫之中。
白色主调的墙壁,粉红色的围栏,四围修竹挺拔,古树巍峨,硕大的玉兰花闪烁其间,整个采薇园简约灵秀,暖意融融,从哪个角度看,都是温馨雅致的所在。韩绮梅心里的家,一半截然封闭,一半明朗敞开。在截然封闭的那一半,一直下着一场秋冬季节罕见的大雨,下了不只一百年,那里寒流刺骨,沉闷潮湿,在黯淡的湿雾里有繁花不断生长不断消亡。那里是不变的,又是不断变化的。
眼前的采薇园,如母亲头上梳理得光洁圆溜的盘龙髻,它带着历史的神秘,缺乏现实性。采薇园经过了改建,不见老屋的半点痕迹,韩绮梅仍能在那里触摸到千年古木的筋脉,它带着古藤的气息,潮湿腐朽的气息,阴阴沉沉的反复出现在她的梦里。不管她走多么远,这气息没有一刻离开过她。采薇园的美丽,是浮在韩家历史长河上的一个泡沫,晶莹剔透,吹弹即破,韩家的历史则苍白着一张老态龙钟的脸,若近若远的注视着这个脆弱的泡沫。
她觉得自己就在这个脆弱的泡沫之中,她在韩家历史的每一个拐弯处,韩府每一个园名都牵系她仰望的目光,那湮灭的辉煌之中也浸渍过她的泪水,她与韩府一起经历最具古典风华和文化神韵的时代,也与韩府一起经历了天崩地坼般的非常苦难。她时常对着眼前的采薇园默默无言。那怀抱金字匾而死的伟健的男子,被活活打死的模样也曾出现在她的身边。对于历史的变迁,繁华的委地,她没有什么感慨,自古至今,有数不清的倾国倾城的事件惊天动地发生又烟消云散。各类强者暴力倾轧,政权的改革与改良致使社会动荡重构,这中间总有一阵飓风要波及弱枝危巢。世道沧桑,一座园林的倾覆,又有什么可以感叹和抱怨的呢?而采薇园上空凄凉的月光,月光下颠荡不安的凌波河,河岸院落中遭遇变故时那混乱的惊恐、颤栗、屈辱、撕心裂肺的哭泣,沉沉地压在她的心头,生命所经受的无常的苦,她苦苦咀嚼。感悟岁月深处突如其来的亡故和痛楚,成了韩绮梅乡愁的滥觞。她童年破碎的梦境行进在永远消失了的废墟,如今她只要独自一人,仍喜欢躺在一方阴冷的门槛(采薇园的门槛又高又宽)上想一些古旧的心事。身外之物是死也带不走的东西,何以要蜷曲了身子死抱着身外之物不放呢?这样的想法只是摇曳于千丛芦苇中的一点萤火,韩绮梅已觉是对先辈们莫大的轻慢。
韩绮梅未近园门,就听到了母亲与几个婆婆姥姥高声谈笑。
自韩家家境好转,来家里串门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勤密,大爹二叔,三姑六婆的,接连不断,有的还拖儿带女。
韩绮梅一手提着皮箱,一手推开园门,叫了声妈,没人应,她往里走大声地叫着妈。从底楼东面的客房里传来母亲兴高采烈的声音,是梅梅回来了。
母亲从客房出来。接着刘家湾的丙桂奶奶、罗屋墩的春荷大姑从客房门口探出头,满脸堆着笑,朗朗地说,大学生回来啦。韩绮梅叫过丙桂奶奶好春荷大姑好,提着皮箱上楼。
母亲快速地把韩绮梅从头到脚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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