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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健康地活一千岁,活一万岁,又如何?
梦碎孟浩然(3)
可长安文坛,那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的场面,真是“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啊!领风骚者层出不穷,出风头者络绎不绝,电视屏幕上断不了跳出几张油炸丸子式的肉脸,报纸版面上时不时冒出他们招蜂惹蝶,追香逐臭的传闻。那炒作之震天动地,那砸呼之雷霆万钧,让这个蛰居山中的心总痒痒的诗人,实在顶不住了。
他不能不想之再三,若不趁着李白还走红的时候制造声势,若不靠着王维的官方人脉挺进文坛,京城地界的大小文学圈子,长安城里的各位评论家码头,还有他的立足之地?脚跟都站不稳,有他将来坐在太师椅上跷二郎腿当爷的份?“皇皇三十载,书剑两无成”,他懊恼透了。写了这多年,谁知道他是老几啊?连老几都不是,还想被当今皇上御用,岂不是在做大头梦乎?
于是,他当即决定,不当隐士,在山林里久了,只能越来越土鳖,还未完全土鳖之前,赶紧跳出去。怎么说,流行歌曲唱得有理,“外面的世界更精彩”。于是,乘船坐车,晓行夜宿,由襄阳而南阳,由南阳而洛阳,接着,人便出了潼关。说实在的,这位既是山里人,又是乡下人的老土,西望富贵气象的长安,花团锦簇的都城,一双眼睛怎么也不够用了,两条腿也觉得短到迈不开步了。
“雪尽青山树,冰开黑水滨。草迎金埒马,花伴玉楼人。鸿渐看无数,莺歌听欲频。”这一切一切的欢乐愉悦,这一切一切的声色诱惑,让他目瞪口呆,直后悔自己觉悟太晚。看来,就文人而言,短暂的冷落,或许可以忍一忍的,口头的清高,无妨可以讲一讲的,但长久的,乃至永久的寂寞,又有几个能耐得住呢?
时下北京城里,很有一些文化人,在远郊区县买了房子,权当别墅,渐成风雅之举。可通常只是去小憩几天,约略澄清肺部的都市风尘以后,又来不及地赶回城里来。紧接着,出席这个会,参加那个会,日程排得挺满,忙得不亦乐乎。有时,一天两个会,上午一个,下午一个,晚间还得酬应饭局。无论到哪里,都逃不脱尼古丁的乌烟瘴气。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文坛就这么势利。他什么都不写,或者,他什么都写,可就是写不好,或者,他就是狗屎,但他有发言权,就行。因此,第一,不能缺席,第二,缺席就意味着放弃话语权,第三,放弃话语权也就意味着你不存在。第四,最最主要的,文人最怕的就是这个不存在。
不存在,意味着消逝,不存在,意味着死亡,不存在,意味着被文坛除名。为了存在,哪怕天上下铁钉子,下手榴弹,也得从城外赶回来,为了话语权,哪怕肺的新鲜空气又被城市的恶浊空气所置换,也认了。最可怜见的,莫过于那双仆仆风尘,疲于奔命的腿了,有车者尚可,无车者的脚丫子也真是苦命之极。
由此,我也能理解公元728年(开元十六年),孟浩然屁颠屁颠要到长安来的缘由了。只有在这里,才能发出他的声音,才能争取到他的话语权。在鹿门山,哪怕他是帕瓦罗蒂,没有听众给他叫好,给他鼓掌,他做得再漂亮的诗,也是白搭。只有到了长安,天子脚下,他才可能实现从非御用文人到御用文人的跨越。
再说,他的诗友们,与他最要好的王维、李白,一个个都“待诏”了,都被御用了,眼看着飞黄腾达,前程辉煌,对他可以说是相当的刺激,相当的伤心。
老友王维就不必说的了,冲李隆基不请自来,登门求教,屈尊移就,串门聊天。获如此之殊荣,岂不是一张纸画一个鼻子,那脸该有多大?让孟浩然都快羡慕死了。能够在皇帝的视线里存在的中国文人,确有不少;能够在宫内有一间属于自己的住所的中国文人,也许会有;但接待信步而至的皇帝陛下,把朋友从床底下拉出来介绍给皇帝,这样亲近待遇的中国文人,恐怕是绝无仅有了。
另一位老友李白,更是张狂到家,长安城简直装不下他了。在小酒铺喝得醉醺醺的,还被圣上着人找到了他,要请他进宫里去做诗。干吗呀,干吗呀,我酒喝高了,他还拿搪不去。那些太监们说,爷,劳驾您走一趟,要不,小的们没法交待,生把他抬到了玄宗赏牡丹的御花园。那是何等的牛叉啊!高力士为之脱靴,杨贵妃为之砚墨,三首《清平乐》,“云想衣裳花想容”,一气呵成。唐玄宗高兴得不得了,吩咐赶快给诗人准备醒酒汤。
梦碎孟浩然(4)
御用文人能混到如此地步,孟浩然想,也就登天入云,别无所求了。如果他的那位同乡,当年楚国的三闾大夫屈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