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证明这句古语的中国文学史上的典型事例。
大清三百年,有无数出名的和不出名的文人,但没有一位比他更幸运。很长时间内,中国的索隐派红学家,认定他就是贾宝玉的原型人物。因为他的确也是一位特别多情,特别浪漫的富贵公子。在文学史上,有人可能风流,可并不富贵;有人可能富贵,但并不风流。有人可能是才子,可讨不来佳人芳心;有人可能很得女人垂青,但作品写得很撒烂污。唯这位纳兰性德,却是兼而有之的幸运儿。
“纳兰眷一女,绝色也,有婚姻之约,旋此女入宫,顿成陌路。容若愁思郁结,誓必一见,了此宿因。会遭国丧,喇嘛每日应入宫唪经,容若贿通喇嘛,披袈裟,居然入宫,果得一见彼姝,而宫禁森严,竟如汉武帝重见李夫人故事,始终无由通一词,怅然而去。”(蒋瑞藻《小说考证》引《海沤闲话》)
老天给他的风流很多,给他的才华也很多,但是留给他享受爱情,挥洒文彩的日子却很短很短。也许他意识到上帝的吝啬,所以在他的词章里,拼命描写男女丰富的情感,竭力描写世间美丽的女性。我在一篇《头发的功能》的随笔中,认为他也许是中国最善于描写青丝秀发的诗人,当非过誉。他的《饮水词》,“哀感顽艳”,确是一部“呕其心血,掬其眼泪,和墨铸成的珍品。”(张秉戌《纳兰词笺注》)
然而,实在令人非常伤感的是,生于1654年,死于1685年的他,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只活了31岁。
原名成德,字容若,号楞伽山人,满洲正黄旗人,纳兰氏,其父为吏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明珠,是康熙的重臣。拜尚书徐乾学为师,十七为诸生,十八举乡试,十九成进士,二十二授乾清门侍卫。尤其康熙对他的眷注,非同小可。“异于他侍卫,久之,晋二等,寻晋一等,上之幸海子、沙河,及西山、汤泉,及畿辅、五台、口外、盛京、乌剌,及登东岳,幸阙里,省江南,未尝不从,先后赐金牌、彩缎、上尊、御馔、袍帽、鞍马、弧矢、字帖、佩刀、香扇之属甚夥。”(徐乾学《纳兰君神道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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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比谁活得更久(3)
因此,我在想,优裕的物质环境,优雅的精神世界,优容的贵族生活,优渥的政治待遇……对于这位出自满洲贵族家庭的诗人来说,幸乎,不幸乎,真还得两说着。虽然,“满洲词人,男有成容若,女有顾太春”,清代文学史从这个角度,对其词章的成就,评价不低。虽然,他的《饮水词》,当时和后来的很多评家,常以南唐主,玉田生与之比拟。但是,天不假之以年,纵有盖世才华,也不得淋漓尽致地发挥,唯有赍恨而没。这就是他老师在《神道碑文》中不胜叹息的,“甫及三十,奄忽辞世,使千古而下,与颜子渊、贾太傅并称”。
由此可见,过于幸福,过于美满,过于无忧无虑,过于安逸享受的“沃土”,对于文人,对于文学,未必太值得额手称庆。家世的显赫,仕途的顺遂,朝野的褒誉,帝王的恩宠,也无法弥补这位词人短命的遗憾了。但是,一位皇帝对于一位文人格外施恩的宠遇,在历史上也许并不罕见,但在如今被捧为“盛世”的三朝里,纳兰恐怕是唯一的例外。
大清王朝以异族统治者御临天下268年期间,对于文人之镇压,世所罕见,史所罕见。据记载,中央政府一共搞了160余起文字狱案件,平均一年半就要对文人开刀问斩一次。掉脑袋的,坐大牢的,流放宁古塔,或更远的黑龙江,乌苏里江,给披甲人为奴的,每起少则数十人,多则数百人,加上地方官吏的共同作恶,全中国到底杀、关、流了多少文化精英,恐怕是个统计不出的巨大数字。所谓“盛世”时期的文人,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的日子,并不比索尔任尼琴在古拉格群岛的遭遇,好到哪里去。
试看乾隆年间曹雪芹写《红楼梦》时,隔三差五,就要跳出来大呼皇恩浩荡,歌功颂德的卑微心态,纯粹是文人脑袋掉得太多而吓出来的后遗症,便可了解作一个这样“盛世”文人的可怜了。一直到道光年间,龚自珍在《巳亥杂诗》中,犹有“避席畏闻文字狱,著书只为稻粱谋”的诗句,说明康雍乾三朝收拾文人的残酷,一个世纪过去,晚清文人仍是心有余悸的。
所以,对时下流行的“盛世说”,我是持质疑态度的。
这三朝,似有“盛世”之象,但无“盛世”之实,即以康熙为例,八岁登基,十五亲政,内除鳌拜,外平三藩,收复台湾,抵制沙俄,敉平叛乱,巩固政权,治国六十年,只能说是一位比较杰出的君主。在他统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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