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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字画都没有,说是建贞皇帝的物件,只一枚章印不足为凭,拔个泥萝卜当料子,咱们当朝万岁爷的御印,能手儿也刻得出来。”
两人一唬一吓,佟三迟疑了,又摊开扇面仔细看了几眼,抬头问:“姑娘不信这东西,您有几分把握?”
盛苡指向那枚朱砂印,张口就哽住了,垂眼默了默,道:“您瞧这命字,笔画上有个缺口儿,倘若真是御印……”
没等她说完,佟三就拍着脑袋大骂:“那王八羔子,敢诓老子……”
盛苡已经听不见四周的声音,为防人伪造,私章制成后,主人一般都会把章印磕碰出独一无二的缺口,由自己所熟记。她父亲御印上的痕迹是其本人亲手摔打出来的,偏偏“命”字上撞掉了一小块玉料,宫中上下引为不祥,尚宝监请旨再造玺印,她父亲不信这个邪,以“惧者短命,无惧短命者,横祸使然”的说法拒绝,结果一语成谶,“建贞亡国,不惧以死明罪”,大概是他帝王生涯背负的众多骂名中,最能入耳的一句评价了。
从刚才的试探中可知,这故事当年倒是没能从宫里传到民间,否则一个亡国帝身上能被人挖掘的谈资笑料就更多了。
“敢问佟爷,您这物件打哪儿来的,那人也好意思卖您。”小六子的声音响起,一瞬拉回她的思绪。
盛苡竖耳听着,觉着一侧脸烧烧的,斜眼就对上了皇帝的眼睛,没来得及瞧清他的神色,就忙把目光缩了回去,方才跟他对视的那股子默契又荡然无存了,为仇为敌的立场始终是他们之间避无可避的事实。
佟三却不敢再多说,当下东西是真是假已经没那么要紧了,这伙人的谈吐气度大有来头,宗室一门,哪个在宫里没有门路,他一时得意,入了人家的套儿,奉前朝旧物为珍品,话说的难听,就是叛主,要存心追究,手里压着证物,他罪责首当其冲!
“回头仔细想想,那阉货只怕也是冒充的,说什么是宫里的来路,呸!也不怕说中遭报应,断了自个儿的香火,诓了我五十两,全家老小儿小半年口粮呐……”
话说完就看人怎么接了,价码标明了,倘若还愿意要,他就趁机脱手,不愿意,他立马就得找个偏僻地方给毁了,是建贞御物还是一把烂木头,横竖都抵不上他全家人的性命要紧。
“二十两,掌柜的愿意,咱们就成交,不成,我上别的地方看去。”
“哎,今儿遇见您,我算是认命了。”
盛苡嘴上帮皇帝砍价,心里明白那把扇子的确是他父亲的遗物无疑,人当宝贝私藏着,在皇帝眼里也就值二十两,至于为什么会流到宫外,个中曲曲绕绕她一个杂役宫女的认知远远理会不及。
小六子冷汗一层接一层地冒,建贞帝的私物,由内务府库房收管,眼下宫里出了纰漏,东西都落进鸟贩子手里了,其实内务府进进出出那点剥削盈利的名堂,皇帝未必不清楚,这要狠心纠察起来,宫里人员盘枝错杂,一揪一大串儿脑袋都得跟着落地,天颜震怒,太平日子谁也别想过。
两人噤若寒蝉,皇帝倒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愤怒,凝眉把扇子交给小六子,只简便吩咐他收好,就往街口走去。
离了鸟摊子,再大的兴头也被浇灭了,回宫的原路上,皇帝照旧命盛苡架控,俩人共乘一匹马,马掌缓缓在雪地里盖出歪歪扭扭两道蹄印,一经从外墙延伸至顺贞门。
小六子接两人先后下马,宫门内就呼呼啦啦出来一干侍卫,打头一人走近跪安,“皇上离宫,臣未能随行圣驾,请皇上赐罪。”
皇帝冷乜一眼:“朕出宫用不着知会你们乾清门侍卫,赦无罪,起罢。”
宋齐起身扣拳应了声喏,不禁窥向他身后,皇帝皱了下眉,顺着他的视线扫见身后一人的绣蝶袍袖,便回过眼,不动声色地道:“朕待会儿自己回宫,你们侍卫处先撤了。往后没朕的指示,老实在乾清门呆着。”
宋齐领命带着一干侍卫走进宫门,皇帝转回身,刚好捉到她随之远去的目光,触到他的视线,就慌乱收拾起来压在眼皮子底下,一时关不住,顶得睫毛上下扑闪。
“他知道你?”
口气听起来比起质问更像是揭穿,盛苡不住发抖,宋齐早年入宫陪侍的经历,皇帝召他入侍卫处以前,想必早都调查清楚了,她跟宋齐的交集,任谁动动脑子都能推测一二,这地方是想瞒也瞒不住了。只有紧咬宋齐没能认出她来的说法,即便不信,只要两人从今以后撞面谁也不搭理谁,皇帝也没法处置,她的身份太敏感,若是让皇帝知道他们俩已经相认,宋齐往后的处境就更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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