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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这本来是两句老生常谈,是老百姓的话,并不是我的发明创造。我提出来说明东西文化的关系,国内外都有赞成者,国内外也有反对者,甚至激烈反对者。我窃以为这两句话只说明了一个事实。中国古代哲学讲变易,佛家讲无常,连辩证法也讲事物时时都在变化中。大自然、人类社会和人类内心,无不证明这两句话的正确。我不过捡来利用而已。《三国演义》开宗明义就说:“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说的不也就是这个浅显的道理吗?
可是东西方都有人昧于这个浅显的道理。特别是在西方,颇有人在有意识或无意识中,觉得自己的辉煌文化会万岁千秋地辉煌下去的。中国追随者也大有人在。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文化也像世间的万事万物一样,不会永驻的,也是有一个诞生、发展、成长、衰竭、消逝的过程的。
但是,中国有一句俗话:是非自在人心。人是能够辨是非,明事理的。以自己的文化自傲的西方人也不例外。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前,西方这种人简直如凤毛麟角。“一战”爆发,惊醒了某一些有识之士。事实上在“一战”爆发前,就有人有了预感。德国学者奥斯瓦尔德?斯宾格勒(Oswald Spensler)在1911年就预感到世界大战迫在眉睫,后来大战果然爆发。从1917年起,斯宾格勒就开始写《西方的沉落》。书一出版,立即洛阳纸贵。他的基本想法是:文化都可以分为四个阶段:一、青春;二、生长;三、成熟;四、衰败。尽管他的推论方法,收集资料,还难免有主观唯心的色彩,但是,他毕竟有这一份勇气,有这一份睿智,敢预言当时如日中天的、他认为在世界历史上八个文化中唯一还有活力的文化也会“沉落”。我们不能不对他表示敬意。美中不足的是,他还没有认识到东方文化和西方文化的存在和交流关系。
在西方,继斯宾格勒而起的是英国历史学家汤因比。他自称是受到了前者的影响。二人同样反对“欧洲中心主义”,是他们有先见卓识之处。汤因比继承了斯宾格勒的意见,认为文化——他称之为“文明”——都有生长一直到灭亡的过程。他把人类历史上的文明分为23种,有时又分为26种。这些意见都表述在他的巨著《历史研究》(1934~1961)中,共12卷。他比斯宾格勒高明之处,是引入东方文化的讨论。到了70年代,他同日本社会活动家池田大作对话时,更进一步加以发挥,寄希望于东方文化。
我并不认为,斯宾格勒和汤因比——继他们之后欧美一些国家还有一批哲学家和历史学家、社会学家,赞成他们的意见,我在这里不具引——等的看法都百分之百正确。但在举世昏昏,特别是欧美人昏昏的情况下,唯独他们闪耀出一点灵光,是十分难能可贵的。他们的看法从大体上来看,我认为是正确的。如果借用上面提到的古代波斯和*人的说法,我就想说:希腊人及其后代的那一只眼睛,后来逐渐变成了两只眼睛;可物极必反,现在快要闭上了。中国人的两只眼睛,闭上了一阵,现在又要睁开了。 。 想看书来
倡议编撰《东方文化集成》(4)
闭上眼睛的欧美人士,绝大多数一点也不了解东方,而且压根儿也没有了解的愿望。我最近多次听人说到,西方至今还有人认为中国人还缠小脚,拖辫子,抽大烟,养小老婆,甚至连文人学士还有不知道鲁迅为何许人者。在这样地球越变越小、信息爆炸的时代,西方之“文明人”竟还如此昏聩,真不能不令人大为惊异。反观我们中国,情况恰恰相反。欧美的一切,我们几乎都加以崇拜。汉堡包、肯德基、比萨饼,甚至莫须有的加州牛肉面,只要加一个洋字,立即产生大魅力,群众趋之若鹜。连起名字,有的都带有点洋味。个人名字与店铺名字,莫不皆然。至于化妆品,外国进口的本来就多,中国自造的也多冠以洋名,以广招徕。爱国之士,无不痛心疾首,谴责这种崇洋媚外的风气和行为。然而,从一分为二的观点上来看,也有其有利的一面。孙子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专就东西而论,现在的情况是,我们对西方几乎是了若指掌,而西方对东方则如上面所说的那样,是一团漆黑。将来一旦有事,哪一方面占有利条件和地位,昭如日月矣。
对西方的文化,鲁迅先生曾主张“拿来主义”。这个主义至今也没有过时。过去我们拿来,今天我们仍然拿来,只要拿得不过头,不把西方文化的糟粕和垃圾一并拿来,就是好事,就会对我们国家的建设有利。但是,根据我上面讲的情况,我觉得,今天,在拿来主义的同时,我们应该提倡“送去主义”,而且应该定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