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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盖过的被子团成一团占据着另一个墙角,那种委屈的样子,认命了似地,早早明白宿命是进垃圾桶,而不是被洗干净了等着下一个冬天。
去年地板缝隙里的苍蝇卵出落成硕大的成年苍蝇,一公一母,在我的安娜苏的小人头香水瓶上Zuo爱。它们的激|情看不到疯狂的颤动,也不知道汗水从哪里分泌的,只是一只叠在另一只的上面,时有体位的变动,却那样隐秘,观察不到更多。
在我视线顾及不到的地方,多少南方的油亮褐色蟑螂在爬动,多少蚊子和蚂蚁在那些空瓶子里安家过日子。
生机勃勃的房间,热带雨林般生猛。
在这里,我一直看不到将来。
这里只能用来睡觉和放东西,如果要回到这里来,我必须确定自己已筋疲力尽,一回来就可以倒头大睡;如果在这里醒来,我会想好所有一天要用到的东西,统统背在身上,保证自己不到累死决不返回。
笔记本电脑和电源。SONY数码相机和USB线。健身课表和运动衣球鞋。香烟打火机。闲书和语言教材(德语、英语、法语、印尼文和广东话逐天轮换)。POLO大墨镜和隐形眼镜。化妆包要足以应付派对和休闲场合。
我把生活揣在包里,四处游荡。
东西要么背在身上,要么就随手扔在地上,有时一脚被踩坏了,有时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这样的房间根本不配被打扫,我就要把它弄得不堪入目。只要我从这里跳出去的希望不灭,我就永远要虐待它,要毁灭它,我要把我的恨全都发泄在这里,让它生不如死,因为所有对好房子的爱我都要留到以后。
以后。
我终有一天会在上海的西面有我自己的房子,复式的,客厅大得可以夜夜开舞会,而且不是交谊舞,要跳就跳我在圣若兰女校时学的那种欧洲的宫廷舞,侯爵公爵子爵,皇亲国戚,高官显贵,交错旋转,一圈一圈又一圈,所有人都轮一遍,爱火噼啪作响,衣香鬓影,葡萄美酒。
要在西区最中心的中心,高档物业的顶楼,像上帝一样可以随时俯瞰我爱不释手的物质地带。方圆10米之内有罗森而不是良友便利,有可颂坊、香■而不是菜馒头肉馒头的小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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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有很多老外出没于那里,摩登女郎们比时尚杂志还要熟悉怎样打扮,酒吧和咖啡馆就在隔壁,凌晨三点也可以去喝一杯,穿吊带裙不穿内衣走出去没人觉得稀奇,没有小裁缝坐在门口监视你,没有乞丐,没有黑心棉,没有苏北话,没有恶心的猥琐男人住在隔壁以听我房间里的动静为乐。
有了那样窗明几净的房子,在西区的,我就会好好地收拾它,跪着擦地板也好,成天洗窗帘被单也好,给花浇水也一样,都是快乐心甘。
我还要买下达芬奇家具的水晶吊灯和全套BUEBERRY格子的台布床单枕套,多贵都舍得。
风会从帷幕重重的高档窗帘缝隙吹进来,带来保加利亚玫瑰的香,而不是奇怪的肉腥味。只有鸟儿的歌声,只有唱片机里低柔的风笛,操着大嗓门的苏北人不再出现,终于消失。
我要糟蹋你,让你生不如死(3)
我所有要带走的东西依然装不满大半个皮箱。
我在触目惊心的背景前朝亚历桑德微笑。他愣愣地接过我的箱子。
我从他那永远装着不下三千现金的钱包里,把所有的人民币都掏出来,塞进我父亲房间的门缝。
门缝中透出铁器生锈和湿羊毛的味道。
侯爵不问我为什么。他只是一手拉过我的箱子,另一只手蒙住我的眼睛。
闭上眼睛,跟我来。他的声音轻而坚定,粗糙的手掌温暖有力。
转身离开。
我跟着这个要我陪伴余生的德国男人走出来,有很长时间,我们没法说话。
车子又开起来,窗外的灰色公房迅速后退,渐行渐远。
再一个转弯,到了铁路的南面,阳光在崭新的蓝色有机玻璃大楼间折射来回,光明将灰暗掩埋。新房子阴谋着拉起更高的水平线,老的私房被不断淹没,成了这个城市填充般的灰背景。
在没有了苏北弄堂的背景里,我忽然觉得自己原本是卡通人物,一下子从原来的位置被剪下来,头重脚轻,只剩扁扁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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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硅胶下巴(1)
我大圆脸,大嘴巴,吊眼梢,淡雀斑,细眉细眼细鼻子。好莱坞的花木兰就是照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