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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像被装进个铁皮匣,禁不住微微扭动挣扎身体,绛尘这一时也被蒙住眼,在黑暗里摸索着欲要挨上他的手,湛华猛然触着个冰冷的指尖,唬得全身一颤呆若不鸡,连忙不动声色抽回手去,缩起身子再不敢动弹。
他迷迷糊糊不知被车载至何处,劳累困乏昏昏睡过去,眼前不时晃过钟二郎的面孔,一会儿敲着锅底喊他起来做饭,一会儿又弯下腰嘻皮笑脸捏他的鼻子,心急如焚忐忑难安,满心只想快随钟二回家去,奈何身子沉似铅块如何也挣扎不起来,眼看钟二郎越走越远隐进黑暗,急恼交加不禁失声大喊。绛尘忙拍着肩膀上将他唤起来,松开湛华脸上的罩布柔声道:“已到了,下车吧。”湛华战战兢兢迈下车,再获光明只觉世间各处都刺眼难耐,明亮日头几乎要将他的魂打飞,连忙寻一处阴影匿进去,抬起头再打量天色,心道上车之前分明还在黄昏,竟然挨过整夜才到达。
停车的位置却远不在罗家大门前,司机引着他俩向前行进,两旁古木葱笼高大挺阔,伸展开枝叶似能支撑住天地,宽阔大道被阳光映得发白,默默光晕晃人眼睛,周遭孤独肃穆寂静无声,偶尔一阵风绕着树木掠过,林木躁动更添寂寞,仿佛落一根针的动静也能听清楚。湛华受这感染不由得也要小心翼翼,轻手蹑脚几乎踮起脚行步,他专心致志瞧着脚下的道路,忽听到远处一阵闹悸,寻声望去却见有个半大孩子光了脚丫奋力爬树,乍一看仿佛案上的玉娃娃成了精,踢开鞋子跑到外面玩闹,刺锈的衣服给树干磨皱了,雪白脚掌踩上一团污,膝盖上似是蹭出一片血,孩子却是聚精会神浑然不知,颤颤巍巍伸着手欲要爬上到树峰,好像化作一枚成熟的果子,挂在枝头摇摇欲坠。此处方圆几十里沉静肃穆,纵是飞进个麻雀也不敢随便造次,这孩童如此胆大胡为该是罗家的子嗣,湛华默默瞧了便也不在意,待闷头迈步终于行至罗家大门前,再抬起头定睛张望,却见眼前一扇朱漆大门,门前蹲一对石狮子,正门紧闭未挂匾牌,只留了两处角门供人进出,早有个小厮候在门口迎接上来,司机见状连忙退去,他俩跟由指引跨进府门,越过穿堂行至正院,满处富丽堂皇繁复耀眼,雕梁画栋如入诗画,流光溢彩目不暇接,当日的廖宅与之相较,倒像一处农家富户。湛华暗自咋舌,心道难怪这道士财大气粗,原来尽遇着如此香客,前面忽然行过一列婀娜侍女,个个身着裾裙头挽发髻,莲步轻移衣衫如云,穿着打扮不伦不类,仿佛与外界相隔十万八千里,挑着羊角宫灯将这宅子引进陈年旧梦。
湛华强抑下满腹惊奇,垂首紧随在绛尘身后,侧面厅房里迎出个体面丫头,掀起棉帘请他俩进屋,刚才引路的小厮默然退下,丫头笑盈盈朝绛尘道安道:“已唤人通秉了老爷,两位请先作歇息。”湛华车马劳顿早以筋疲力尽,寻了张椅子连忙坐下,绛尘犹犹豫豫挨到他旁边,酝酿着欲要开口言语,一条舌头还僵在嘴里不曾动弹,底下人忽然上前奉供茶果,丫头瞥眼瞧着湛华衣冠不整惟恐怠慢主人,忙捧上衣服请他替换,湛华本不愿意脱下钟二郎给的衣服,一转眼忽看见绛尘怔怔立在自己身前,张嘴瞪眼满面欲言又止,连忙情不自禁逃奔进里屋,不情不愿脱下浸湿的貂裘,扯着绸杉慢慢裹上身,一边系扣子一边东张西望朝这房子打量,却见间屋里仅支了一张床、立了一台案,案上一樽青玉瓶,空空落落冷冷清清,远不及院子里堂皇光鲜。他一双眼珠绕着眼框滴溜乱转,心中不禁暗暗琢磨:“也不知这家主人是何样人物,规矩是有的,却也没论道,既是迎接客人,总该派一顶像样的轿子,怎么竟要人似个脚夫巴巴跑这大老远,如此看来先前那一派景致怕也不过是张空架子。
第 76 章
湛华慢吞吞替换好衣服,将貂裘收叠整齐走到外屋,环视打量却不见绛尘的踪影,连同原先伺候的下人一并不知去向,窗户紧闭房门掩牢,花岗岩地面一尘不染,静默的阳光铺下一层浅金,好像湖面上荡起温暖的柔波,随着微微凉风轻轻流淌,若不是桌上犹摆着两杯残茶,他几乎疑心这屋里从未有人走进过。湛华转个圈子寻张椅子坐下来,愁眉苦脸又惦念起钟二郎,一边归心似箭恨不能当即迈步跑回去,一边又一筹莫展不知如何向他解释这场遭遇,正是愁烦忐忑左右为难,忽听到屋外传来细细的琴声,轻而柔软难辨色律,模模糊糊仿佛一场梦,随着阳光纷纷飘到他身前,悬在空中默默飘浮一会儿,又悄悄坠落沉淀坠落到睫毛上。
湛华不由自主站起身,一颗心仿佛脱出窍,随着琴声飘荡到天边,只觉四周白茫茫一片荒芜,天上地下混沌一团,自己悬在这混沌中央,似是浮在无尽的海中,潦倒寂寞不得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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