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嫩绿叶子,开满了全树,映着地下都是绿色的;有几枝上,露着一两球新开的白花,还透着一股香气。这胡同出去,就是一条大街,相距不远,便有一个女子职业学校。凤喜已经是在这里报名纳费了。现在家树到了这里,一看门外,一带白墙,墙头上冒出一丛绿树叶子来,朱漆的两扇小门,在白墙中间闭着,看去倒真有几分意思。家树一敲门,听到门里边噗通噗通一阵脚步响,开开门来,凤喜笑嘻嘻的站着。家树道:“你不知道我今天会来吧?”凤喜道:“一打门,我就知道是你,所以自己来开门。昨天我叫你擦一把脸再走,为什么不理?”家树笑道:“我不埋怨你,你还埋怨我吗?你为什么嘴上擦着那许多胭脂呢?”凤喜不等他说完,抽身就向里走。家树也就跟着走了进去。
沈大娘在北屋子里迎了出来笑道:“你们什么事儿这样乐?在外面就乐了进来。”家树道:“你们搬了房子,我该道喜呀,为什么不乐呢?”说着话,走进北屋子里来,果然布置一新。沈大娘却毫不迟疑的将右边的门帘子,一只手高高举起,意思是让家树进去。他也未尝考虑,就进去了。屋子里裱糊得雪亮,正如凤喜昨天所说,是一房白色家具。上面一张假铁床,也是用白色的了,被褥都也是白布的,只是上面覆了一床小红绒毯子。家树笑道:“既然都是白的,为什么这毯子又是红的哩?沈大娘笑道:”年轻轻儿的,哪有不爱个红儿绿儿的哩。这里头我还有点别的意思,你这样一个聪明人,不应该不知道。“家树道:”我这人太笨,非你告诉我,我是不懂的。你说,这里头还有什么问题?“沈大娘正待要说,凤喜一路从外面屋子里嚷了进来,说道:”妈!你别说。“沈大娘见她进来,就放下门帘子走开了。凤喜道:”你看看,这屋子干净不干净?“家树笑道:”你太舒服了,你现在一个人住一间屋子,一个人睡一张床,比从前有天渊之别了,你要怎样的谢我呢?“凤喜低了头,整理床上被单,笑着道:”现在睡这样的小木床,也没有什么特别,将来等你送了我的大铜床,我再来谢你吧。“家树道:”那倒也容易。不过'特别'两个字,我有点不懂,睡了铜床,又怎样特别呢?“凤喜道:那有什么不懂!不过是舒服罢了。你不许再往下说,你再要往下说,我就恼了。”睨着家树又抿嘴一笑。
当下家树向壁上四周看了一看,笑道:“裱糊得倒是干净,但是光突突的也不好,等我给你找点东西陈设陈设吧。”凤喜道:“我只要一样,别的都由你去办。”家树道:“要一样什么?要多少钱办呢?”凤喜道:“你这话说的真该打,难道我除了花钱的事,就不和你开口要的吗?”家树笑道:“我误会了,以为你要买什么值钱的古玩字画,并不是说你要钱。”凤喜道:古玩字画哪儿比得上!这东西只有你有,不知道你肯赏光不肯赏光?“家树道:”只有我有的,这是什么东西呢?我倒想不起来,等我猜猜。“家树两手向着胸前一环抱,抬着头正待要思索,凤喜笑道:”不要瞎猜,我告诉你吧。我看见有几个姐妹们,她们的屋子里,都排着一架放大的相片,我想要你一张大相片在这屋子里挂着,成不成?“家树万不料她郑重的说出来,却是这样一件事,笑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东西,原来是要我一张相片,有有有。“凤喜笑道:”从前在水车胡同住着,我不敢和你要,那样的脏屋子,挂着你的相片,连我心里也不安。现在搬到这儿来,干净是干净多了,一半也可以说是你的家……“凤喜说到这里,肩膀一耸,又将舌头一伸道:”这可是我说错了。“沈大娘在外面插嘴道:”干吗说错了呀?这儿里里外外,哪样不是樊先生花的钱?能说不是人家有一半儿分吗?最好是全分都算樊先生的,孩子,就怕你没有那大的造化。“说毕,接上哈哈一阵大笑。家树听了,不好怎样答言,凤喜却拉着他的衣襟一扯,只管挤眉弄眼,家树笑嘻嘻的,心里自有一种不易说出的愉快。
自这天气,沈家也就差不多把家树当着家里人一样,随便进出。家树原是和沈大娘将条件商议好了,凤喜从此读书,不去卖艺,家树除供给凤喜的学费而外,每月又供给沈家五十块钱的家用。沈三玄在家里吃喝,他自己出去卖艺,却不管他;但是那些不上眼的朋友,可不许向家里引。沈大娘又说:“他原是懒不过的人,有了吃喝住,他哪里还会上天桥,去挣那三五十个铜子去?”家树觉得话很对,也就放宽心了。
过了几天,凤喜又做了几件学生式的衣裙,由家树亲自送到女子职业学校补习班去,另给她取了一个学名,叫做凤兮。
这所学校为自谋职业的妇女而设,所以凤喜在这学校里,倒不算年长;自己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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