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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德坐在那儿盯着她那好看的双肩,也盯着她随随便便、心不在焉得奇怪的起起坐坐的动作,还有她勉勉强强、敷衍了事的屈膝下跪的姿势。他一边心里想,要是他的处境比现在适意,这样一位圣公会教友归了他,那该是多么大的帮助呀。教徒一开始离开,他立刻往梯子上爬,倒不是他急着把活赶完,而是因为他不敢在这神圣场合同那位正在以说不清的方式影响着他的女性直接面对面。既然他对苏·柏瑞和的兴趣千真万确是因为她是异性,那么原来不容他存心设法同她过从密切的三条重大理由还是跟以前一样虎视眈眈,不得回避。不过一个人也不能单靠干活活着,这也用不着说,何况像他这样异乎寻常的人,无论如何,爱情方面总得有个出路。有些人可能二话不说,干脆往苏那儿跑,先下手为强,利用她不好意思回绝的态度,一享同她轻松愉快地交朋友之乐,至于下文如何,只有大知道。这一手裘德干不来——开头干不来。
但是过了一天又一天,尤其是过了一个又一个更难熬的孤寂的晚上,裘德却发现他对她的思念非但没减少,反而更厉害,而且还十了起先没想干的。反常而不正当的事,从中得到酣畅的快感,这一切叫他在道德上惶惶不安。她的影响这样成天价缠着他,一走过她常去的地方,他就想她没个完。他只好承认在这场搏斗中,他的良心很可能是个输家。
说真的,她至今只能算他的玄想虚构的产物。也许认识她倒能治好他的违乎常情、有悖正道的情欲,不过有个小小声音说,他固然很想认识她,但他却并不很热心治好他的病。
按他本人一贯信守的正统观点,他的情况正朝道德败坏变,是毫无疑义的。因为一个已经由国家法律授权爱阿拉贝拉到死的男人,不能再随便爱别的女人;而且像裘德这样的人正在极力追求自己的目标,竟然要另寻新欢,也确实恶劣不堪。他的负罪感是那么深刻实在,有一天他跟往常一样独自一人在邻近一个乡村教堂干活的时候,感到非祈祷不足以克服自己的弱点,因为这是他对上帝的责任。但是尽管他想是极想这方面做个好榜样,怎奈他还是祈祷不下去。他发现,你内心深处的欲望既然十之八九非受到诱惑不可,你就是恳求上帝把你从诱惑中拯救出来,也肯定没门儿。他就这样给自己找到了托词。“反正我这回跟上回就是不一样,”他说,“这回根本同色情狂不沾边。我看得出来她聪明过人,也有一部分是希望精神方面得到共鸣,再就是能在孤寂中受到温情眷顾。”于是他继续对她顶礼膜拜,不敢承认这是死心塌地,明知故犯。说苏德性、才情怎么好,说她信教信得怎么五体投地,总而言之,这些花言巧语,都不成其为他对她一片痴情的缘由。
正好这时候,有个下午,一个年轻姑娘有点犹豫不决地进了石匠作坊,撩着裙子,免得沾上白粉末,她穿过场子,往管事房走去。
“这妞儿不错嘛!”一个人称乔爷的说。
“她是谁呀?”又一个问。
“我不知道——我在好些地方瞧见过她。哦,对啦,是那个精明汉子柏瑞和的女儿呀,十年前他在圣·西拉教堂,把所有难干的铁活儿全揽过来啦。我也不知道她回这儿时候,他干什么——我看他不一定混得怎么得意吧。”
同时,年轻女人敲了敲管事房的门,打听裘德·福来先生在不在这儿干活儿。有点不巧,他下午出门到什么地方去了。她一听这回答,露出失望的样子,立刻走了。裘德回来,他们就把这事跟他说了,还把她形容了一下,裘德一听,就大喊大叫的:“哎呀——是我表亲苏呀!”
他沿街追她,她已经走得没影了。他可再不想什么他凭良心得避开她呀,决定当晚就找她。他回到住所,发现门上别着一张她写的条子——第一张条子,是那些文件中一份,它们本身简简单单、平淡无奇,可是一到后来带着思往怀旧的心情去看,就会发现其中孕育着种种充满了炽热情感的后果。女人最早写给男人的,抑或男人最早写给女人的这样一些信,有时候原本率性而为,真心实意,不过从中却可见一出大戏初露端倪,只是戏中人浑然不觉,待到剧情深入展开,那时候在激情的紫红或火红的光焰中重温这些书信,由于当初浑然不觉,就感到它们特别动人,特别充满了神圣感,其中有些情事也特别惊心动魄。
苏这个便条便是纯出自然、胸无渣滓一类,她称他亲爱的表亲裘德,怪他怎么没告诉她。她说,因为她平常只好独来独往,几乎没什么志趣相投的朋友,他们要是聚在一块儿,准是很有意思。不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