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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两人跪安,皇帝立即召了辟邪问话。
“这么大的事,你在寒州如何会不知道?为什么回来不奏明朕知?”
辟邪笑道:“正是大事,不用奴婢回奏,皇上也会知道,何必急着说出来招人侧目?”
“你这话又在说谁?”
辟邪道:“这次去寒州,有奴婢一个足矣,太后为何还派了康健同行?皇上细想就知道太后娘娘不放心奴婢一个人去,所以奴婢回来实在不敢多言。”
皇帝点头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你说还有什么是朕不知道的。”
辟邪道:“其中还有一个隐情,奴婢在寒州时清点了今年市面上的上等新丝,发现比去年少了六成,大部分都是在朝廷的旨意下去之后的三四天里让人抢购去的。奴婢想,这个买丝的人消息灵通,财力雄厚,而且既不怕到时这些新丝无法脱手,也不怕官府问他一个囤积居奇的罪名,定是董里州暗地买了这些新丝,想等到织造进贡的寒绢时,再将它高价售给官府,他是寒州的长官,谁敢不从,只可惜国库里的银子就这样白白流到他的腰包里去了。”
皇帝不由大怒,道:“这个天良丧尽的贪官,朕这就让苗贺龄一并将这件事也查了。”
辟邪笑道:“万岁爷息怒,奴婢倒有个其他点子。皇上现在身边忠心耿耿的人不少,但将来若想和藩王们正面交锋,用的人都须有机智过人的本事,这个苗贺龄是否能堪大用,不如借此机会试探于他,且看他自己能不能查出这件事来。”
皇帝笑道:“你从前说自己是个阴谋家,朕还不信,现在倒是看出些端倪来了。”
辟邪躬身笑道:“万岁爷目光如炬。”
皇帝喝了口茶,突然道:“听说驱恶死了,朕本来想劝你高兴些,今天见了才知道你已经想开了,这就好。”
“做奴才的,谁不会得个打骂,驱恶自己命苦,早些去,也是件好事。”
“哦。”皇帝慢慢从辟邪的眼眸处挪开目光,辟邪目中仅有一点暖洋洋的神情已经随驱恶一同消失了,一种纯粹而凛冽的寒冷正刺得皇帝眼睛生痛——犹如利刃——皇帝想到这里的时候,心好像少跳了一记似的那么难受。
探花霍燎原(1)
庆熹十一年初春二月,霍炎启程赶赴京城会试,虽然天气还有些微寒,江面上的风也大,但毕竟是他自去年九月以来第一次出门,心中欢畅雀跃,奔至船头眺望两岸景色,任劲风吹得衣袍猎猎作舞。舱中两个书僮怕冷,大声道:“少爷,快进来,外面风大冻着了,我们可没法向太太交待。”
霍炎只觉这两个年龄都大自己一倍的“书僮”言语无趣,面目可憎,殊不愿搭理他们,无奈是母亲特地选的老家人,名曰侍读,倒不如说是监视更为恰当,怕他们日后在母亲面前胡言乱语,便不敢造次,讪讪然回到舱里,笑道:“早知道你们这么罗嗦,就带别人出来了。”
霍瑞在家资格甚老,知道霍炎性子随和,笑道:“少爷说这话真是罪过。我们老哥儿俩在家现成管家不作,跟着少爷出来,倒落下埋怨了。”
霍祥也道:“这可怪不到我们,就是少爷太爱惹祸,太太才让我们跟出来的。”
霍炎生怕他们后面更是滔滔不绝,打住他们的话头,道:“是是是,都是我连累的你们。”心里知道,去年的祸是闯大了,现在全家见了他,犹如惊弓之鸟,若非要他上京谋取功名,只怕霍母仍不肯放他出门。
原是去年八月十五,霍炎早早交卷出场,心下得意,和几个要好的朋友一起吃酒庆贺,席间论起东江县的知名才子高并,时运不济,竟在长虹桥死于非命,不然现在也是金榜题名,何等风光。霍炎与高并有一面之交,也喜他才华出众,为人清高,更恨董里州这个贪官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却造了一座烂桥害死人命。当时霍家也因造桥修路是积善行德的好事,捐了无数的银子,想不到全落在贪官们的私囊里。霍炎酒壮肝胆,将一篇声讨董里州的文章一挥而就,命人贴在州府衙门前。待到各地生员陆续出场,纷纷向这里过来,众人年轻气盛,越说越是义愤填膺,当下决议明天在贡院门前集合,去布政使司衙门前讨个公道。
霍炎又多喝了几杯,醺醺然领着小厮回家,刚拐到一条僻静小路,黑夜里前后闯出几条彪形大汉,不由分说,用一条麻袋对准霍炎当头罩下,背在肩上就跑。小厮大惊失色,追了几步,被人一脚踢倒,待爬起身来,强盗早已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