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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这些事情忘掉。肃亲王逃亡旅顺,消息不明,未免替他担心,可是一看见骆驼打喷嚏很好玩,肃亲王的安危就扔到脑后去了。既然有王爷和师傅大臣们在,我又何必操那么多的心呢?到了事情由师傅告诉我的时候,那准是一切都商议妥帖了。阴历四月二十七日这天的情形就是如此。
这天新授的“太保”陈宝琛和刚到紫禁城不久的“毓庆宫行走”梁鼎芬,两位师傅一齐走进了毓庆宫。不等落座,陈师傅先开了口:
“今天皇上不用念书了。有个大臣来给皇上请安,一会奏事处太监会上来请示的。”
“谁呀?”
“前两江总督兼摄江苏巡抚张勋。”
“张勋?是那个不剪辫子的定武军张勋吗?”
“正是,正是。”梁鼎芬点头赞许,“皇上记性真好,正是那个张勋。”梁师傅向来不错过颂扬的机会,为了这个目的,他正在写我的起居注。
其实我并没有什么好记性,只不过前不久才听师傅们说起这个张勋的故事。民国开元以来,他和他的军队一直保留着辫子。袁世凯在民国二年扑灭“二次革命”,就是以他的辫子兵攻陷南京而告成功的。辫子兵在南京大抢大烧,误伤了日本领事馆的人员,惹起日本人提出抗议,辫帅赶忙到日本领事面前赔礼道歉,答应赔偿一切损失,才算了事。隆裕死后,他通电吊唁称为“国丧”,还说了“凡我民国官吏莫非大清臣民”的话。袁世凯死后不久,报上登出了张勋的一封通电。这封通电表示了徐州的督军会议对袁死后政局的态度,头一条却是“尊重优待清室各条”。总之,我相信他是位忠臣,愿意看看他是个什么样儿。
按照清朝的规矩,皇帝召见大臣时,无关的人一律不得在旁。因此每次召见不常见的人之前,师傅总要先教导一番,告诉我要说些什么话。这次陈师傅用特别认真的神气告诉我,要夸赞张勋的忠心,叫我记住他现在是长江巡间使,有六十营的军队在徐州、兖州一带,可以问问他徐、兖和军队的事,好叫他知道皇上对他很关心。末了,陈师傅再三嘱咐道:
“张勋免不了要夸赞皇上,皇上切记,一定要以谦逊答之,这就是示以圣德。”
“满招损,谦受益。”梁师傅连忙补充说,“越谦逊,越是圣明。上次陆荣廷觐见天颜,到现在写信来还不忘称颂圣德……”
陆荣廷是两广巡阅使,他是历史上第一个被赏赐紫禁城骑马的民国将领。两个月前,他来北京会晤段祺瑞,不知为什么,跑到宫里来给我请了安,又报效了崇陵植树一万元。我在回养心殿的轿子里忽然想起来,那次陆荣廷觐见时,师傅们的神色和对我的谆谆教诲,也是像这次似的。那次陆荣廷的出现,好像是紫禁城里的一件了不起的大事。内务府和师傅们安排了不同平常的赏赐,有我写的所谓御笔福寿字和对联,有无量寿金佛一龛,三镶玉如意一柄,玉陈设二件和尺头四件。陆荣廷走后来了一封信,请世续“代奏叩谢天恩”。从那时起,“南陆北张”就成了上自师傅下至太监常提的话头。张谦和对我说过:“有了南陆北张两位忠臣,大清有望了。”
我根据太监给我买的那些石印画报,去设想张勋的模样,到下轿的时候,他在我脑子里也没成型。我进养心殿不久,他就来了。我坐在宝座上,他跪在我面前磕了头。
“臣张勋跪请圣安……”
我指指旁边一张椅子叫他坐下(这时宫里已不采取让大臣跪着说话的规矩了),他又磕了一个头谢恩,然后坐下来。我按着师傅的教导,问他徐、兖地方的军队情形,他说了些什么,我也没用心去听。我对这位“忠臣”的相貌多少有点失望。他穿着一身纱袍褂,黑红脸,眉毛很重,胖呼呼的。看他的短脖子就觉得不理想,如果他没胡子,倒像御膳房的一个太监。我注意到了他的辫子,的确有一根,是花白色的。
后来他的话转到我身上,不出陈师傅所料,果然恭维起来了。
他说:“皇上真是天在聪明!”
我说:“我差的很远,我年轻,知道的事挺少。”
他说:“本朝圣祖仁皇帝也是冲龄践柞,六岁登极呀!”
我连忙说:“我怎么比得上祖宗,那是祖宗……”
这次召见并不比一般的时间长,他坐了五六分钟就走了。我觉得他说话粗鲁,大概不会比得上曾国藩,也就觉不到特别高兴。可是第二天陈宝琛、梁鼎芬见了我,笑眯眯地说张勋夸我聪明谦逊,我又得意了。至于张勋为什么要来请安,师傅们为什么显得比陆荣廷来的那次更高兴,内务府准备的赏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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