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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姐姐参加工作以后就没有寒假了,卖花灯人手不够。母亲经常要到太原去招呼生意,家里就剩父亲一个人看门。任忠生两口子见了,就对母亲说,以后就不必回来装货了,需要上货时,我们每天晚上出车回来就把灯笼装好回家去,第二天一早直接送来就成。当时,我们家和任忠生两口子已经建立了完全的信任关系,母亲一点也不担心他会偷东西,就同意了。那时任忠生和我们家里都已经装了电话,需要上货时母亲就打个电话给他,两口子就在晚上开着车过来装货。当时父亲已经年纪大了,手脚不是很利索,每次装灯笼的活大部分都是任忠生两口子干的,也不要加一分钱。花灯怕碰、怕挤,装货时任忠生两口子都是小心翼翼的,仿佛是自己家的东西一样。有一次任忠生的老婆不小心碰坏了一个灯,任忠生训了她一顿,当场掏出钱来要赔。母亲哪里会要,坚决地挡了回去。
一九九六年春节,母亲跟太原钟楼街的一个姓段的商场经理合作,由人家代销她的花灯。那一年花灯行情非常不好,姓段的卖不出去就要我母亲降价。母亲一看也没别的办法,就降到原料的成本价加每个灯十块钱的工钱给他,他再翻一倍的价钱卖出去。第二年花灯行情又好了起来,灯价比前一年翻了一番还多,母亲看着花灯如流水一般哗啦哗啦走,心里挺高兴。谁知姓段的这人特别黑,结帐时竟然按一九九六年降价后的价钱算,一个灯笼的全部利润他一人就要白白赚走十分之九,最后还要把零头去掉。我父母二人辛辛苦苦,没日没夜地忙活了一年,做的货比哪一年都多,最后只挣了七千块钱的工钱,平均下来一个人一个月连三百块钱都不到。一向坚强的母亲从姓段的那里出来,顿时觉得悲愤难忍,忍不住哭了起来。任忠生那天正好和母亲一起来拉剩下去的灯笼回去,见状也气愤不已,劝了母亲半天。货拉回去以后,任忠生说啥也不要车钱,跟母亲说:“张姨,你一年到头这么辛苦,挣这么一点血汗钱,我要是还要你的车费,我还算是个人吗?那姓段的不是人,我任忠生还要做人呢!”一席话,说得母亲又流起眼泪来。
后来有一次,任忠生在跑运输时被歹徒打劫了。歹徒不但抢走了他的钱,而且还打断了他的两条肋骨。出了这事以后,母亲去医院看他。任忠生躺在病床上对母亲说,自己不想干运输这个行当了。他老婆说,不干这个行当,咱们怎么过日子呀?任忠生当时挺生气的,就说了句气话:“我都被人家打成这样了,还要我跑车,早晚有一天我会死在这个车上的!”话虽这么说,等伤愈出院,任忠生还是又跑起了运输。
一九九八年,我的父母随我到武汉落户。到了过春节时,父母回到山西处理以前年度没有卖完的花灯存货。那天母亲给任忠生家里打了很多次电话,始终没有人接,当时就有些不祥的预感。于是母亲骑自行车到汽车站找任忠生的车,也没有找到。一问其他跑客运的司机,司机说:你还不知道?任忠生都死了好长时间了。原来,一九九八年的一天,任忠生为了躲避一个突然从路边窜出的孩子,与一辆大卡车迎面相撞,当场就死了。
母亲听到这个噩耗,跟失去了自己的亲人那样伤心地大哭了一场,父亲也为此难过了好些日子。直到这么多年以后,父母只要一跟我提起任忠生,眼圈就总是红红的,都说任忠生是个好孩子,死的实在是太可惜了。在我写这篇文章时,父母一再嘱咐我:一定要把任忠生写进去,为这个仁义忠厚的好孩子树个碑,立个传。
《一个普通中国人的家族史》 第九章 我的大学(1991~1995) 十四、列车奇遇
上大学的几年,我每学期放假都要坐火车回家。由于我是铁路子弟,所以都是父亲单位开出铁路免票,乘火车不花钱,非常方便。因为路途比较远,火车上人又比较杂,所以为了安全起见,头两年我总是在坐火车时穿着父亲的铁路制服,带着大盖帽,一般人总以为我是铁路上的人,也就相对安全一些。
刚上大学那两年,武汉到太原没有直达列车,只是每年春运期间有一趟广州到太原的一三四次临时旅客列车。第一次放寒假,我搭乘这趟临时客车回家。那时,民工潮已经初露倪端,列车上坐满了从广州打工回家的民工,多半是河南人。别说坐的地方,连站的地方都没有。我上了火车以后,一见是这个景象,想着这么远的路,要是总这么挤着也挺恐怖的,就赶紧想办法找地方坐。于是,我挤到列车员休息室门前,装作问他事情,实际上是想跟列车员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