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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只见那晚蝶姑娘站起来来,款款行礼,道:“宇文大人,公主,既然这支曲儿不好听,那便容晚蝶再唱一曲吧。”
我格格笑道:“好啊,如果能让本公主听得心动,即刻脱了你的乐藉,为你备份丰厚嫁妆,寻个良人好好嫁了!”
晚蝶深施一礼,声调忽然清越,清越中带了种悲怆散淡,看似旷达,却有掩不住的忧思绵绵,全然不同于方才的娇柔妍丽。
我不觉放下竹签,含着梅子,细听她唱道:
“百岁光阴一梦蝶,重回首往事堪嗟。今日春来,明朝花谢。急罚盏夜阑灯灭。
想秦宫汉阙,都做了衰草牛羊野。不恁么渔樵没话说。纵荒坟横断碑,不辨龙蛇。
投至狐踪与兔穴,多少豪杰。鼎足虽坚半腰里折,魏耶?晋耶?
天教你富,莫太奢。没多时好天良夜,富家儿更做道你心似铁,争辜负了锦堂风月。
眼前红日又西斜,疾似下坡车。不争镜里添白雪,上床与鞋履相别。莫笑鸠巢计拙,葫芦提一向装呆。鸠巢计拙:传说斑鸠不善筑巢,借喜鹊巢产卵。”
忽然之间便萧索了心。
竭尽心机,千般算计,如同落水之人终于爬上一叶扁舟,自以为安全,可四顾茫茫,无边无涯,不知何时风狂浪急,便给掀到海底,永劫不复。
天下如何?朝廷如何?
花开花荣,不过展眼风华,一朝随风扫,红颜凋零,老去落尘埃,追思无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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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国篇:第六章 红尘梦蝶起聂政(三)
荣如何?辱又如何?
日西斜,厦将倾,纸醉金迷,画堂笙歌,祸福两相倚。阅遍锦堂风月,无处栖情!
老去繁华梦,恨极少年身。今是昨非,抑或昨是今非?
恍恍惚惚,不过一场繁华一场梦。
梦里尚有人清嗓亮喉,引吭而歌:
“利名竭,是非绝。红尘不向门前惹,绿树偏宜屋角遮,青山正补墙头缺;更那堪竹篱茅舍。
蛩吟罢一觉才宁贴,鸡鸣时万事无休歇。何年是彻?看密匝匝蚁排兵,乱纷纷蜂酿蜜,急攘攘蝇争血。裴公绿野堂,陶令白莲社。秋来时那些:和露摘黄花,带霜烹紫蟹,煮酒烧红叶。想人生有限杯,浑几个重阳节?人问我顽童记者:便北海探吾来,道东篱醉了也。
曲终,繁华散尽,浮云随风,一时满座无语,鸦雀无声。
忽觉面颊微冷,匆忙去拂,已是满腮泪痕,忙偷偷擦得尽了,将口中一直含着的梅核吐出,喝口茶清了嗓子,方才笑道:“这歌有点意思,只是采菊烹蟹,东篱醉晚,离我们却是远了。不知在座大人,哪个肯自此袖手,归隐园林,做那裴公陶令,度几个疏散重阳节?是非处,名利场,哪里说躲就躲得过去的?我们红尘人,红尘事,少不得红尘中过了。既潇洒不了,不妨得开心时且开心,今朝有酒今朝醉,总胜过那举杯又愁,拟歌还咽吧?”
“啪啪啪!”有人鼓掌,居然是那平素面寒如铁的宇文弘。他从珠帘内觑我,赞叹道:“栖情公主身处内宫,不问世事,居然有此雅量才识,可见公主才貌双全,端的不凡。”
我点头致意,笑道:“母后曾跟我说,太平盛世中,出世者是隐士,入世者却是英雄。但如果是生逢乱世之能人,出世者便是懦夫,入世者方是豪雄。”
众人一齐称道,宇文昭也含笑抿酒,颇为自得。
其实这话虽是母亲所说,却被我改动了一个字。母亲说,生逢乱世之能人,出世为懦夫,入世为枭雄。
枭雄,豪雄,一字之差,褒贬立现。
而母亲语锋所指,不言而喻。
宇文颉的目光一如既往地让人鄙夷,他盯着晚蝶低低的领口,笑道:“这曲子是谁制的?什么名儿?有些趣儿。虽然栖情公主说出世者是懦夫,可能制此曲的,也算是懦夫中的高人了。有机会我可要认识认识那样的高士!”
晚蝶低垂臻首,婉转答道:“此曲名《梦蝶》,传自华阳山附近的青楼,据说为华阳山一位隐士所制,并非风尘中人,故而我等便无缘相识此人了。”
宇文颉点头,猥亵之意不减,道:“曲子虽好,可若无晚蝶姑娘这等绝妙歌喉演绎,断无这样移心动魄之力。”
宇文昭将酒觞持于手中,目注着澄亮酒色在纯色的琉璃杯中荡漾,淡然道:“幸亏朝廷官员听过姑娘曲子的并不多,不然我这摄政王也别当了,得挨山挨庙去求那些贤士下山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