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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只得把陈的同乡晚辈、同案犯濮清泉提来,大发牢骚:“陈先生近来忘了他是在坐监,把我们这里当作旅馆了。此事传出去,岂不要叫我同他一样坐牢吗?”末了,这位先前崇拜过陈独秀,“以为他的道德文章可以做青年模范”的“党国”牢头大为感慨:“现在看来,陈先生文章虽好,道德有限。”而陈独秀听到濮的相劝后,竟“毫无赧颜”,反问道:“难道我不能有个伴侣吗?”喏!这就是陈独秀,一个我行我素决不肯委曲自己的伟丈夫!除那位若隐若现的施小姐之外,人们已知的陈独秀的三位女伴,均与他共同生活了十余年,她们一个比一个年轻,却也一个比一个短命——潘兰珍二十二岁与陈同居,三十四岁为陈送终,后与“国军”一名下级军官结婚不久又守寡,四十一岁时因患子宫癌谢世。高君曼二十五岁时与陈结合,不到四十岁时成为弃妇,四十五岁那年因肺病辞别人间。受苦最长的高晓岚活得也最长:她二十一岁成为陈家的人,三十五岁那年夫君一去不回,至五十四岁寂然辞世,守空房的时间长达二十一年。生前,这位将门之女自己在安庆城外的叶家冲购置了茔地,咽气前,嘱咐身边唯一的儿子松年说:我与你父,生不同林,死要同穴,待他百年之后,务必与我合葬一起。在第二个儿子被政府处决的两年之后,她撒手人寰。于冥冥阴间等了十七年,亡夫的游魂才被小儿带回故土。历史将感谢陈松年,因为正是这个陈家唯一没投身政治的人平安地活了下来,把父亲的形骸带回了故土,把动荡而诡谲的历史风云埋在了长江边的城外,也把解析20世纪中国历史的完整答案埋在了这长江岸边的青山下——只要挖开它,仔细看透了,就一定会明白我们走了怎样大的一段冤枉路啊!安庆窑厂退休会计师陈松年先生已于1990年过世,晚年被安排为安庆市政协副主席。
有亲历者回忆过,上世纪30年代初,二十岁的松年在国民政府的南京“模范监狱”里初见陌生而苍老的老父时,禁不住哭了。孰料第一次见到幺儿的陈独秀把眼一瞪,来了句:“没出息!”仅此一句,即可窥知陈独秀性情之刚烈。那位坐了一辈子监的郑超麟也回忆过,某次,陈延年自外地来沪,郑陪他往见总书记。原以为阔别数年的父子相见场景会很激动人,但爷儿俩却平淡如路人——陈独秀正在石库门房子的天井里等候,见到儿子出现,表情安之若素;而延年也一样,随手拖来张椅子坐下就谈起了工作。对亲生子女没表现出应有的慈爱,但对他的年轻的同志,如赵世炎、郑超麟等自欧洲回国的晚辈,却表现出了由衷的父爱。不知陈独秀“内外颠倒”的亲情,是否与他对两任前妻的嫌弃有关。人生有情泪沾衣,硬汉也有恸哭时。同样在监狱,同样为儿子,他也爆发过山洪般的忆念,只不过,那时,长子与次子已经先他而为共产主义殉命。后来关在共
产党狱中的“托派”骨干濮清泉在交代材料里写过,当初,“西安事变”的消息传进南京的大墙里——
陈独秀对这件事,简直像儿童过年那样的高兴,他托人打了一点酒,买了一点菜,对我和罗世说:“我生平滴酒不喝,今天为了国仇家恨,我要痛饮一杯。”他先斟满一杯酒,高举齐眉说,“大革命以来,为共产主义而牺牲的烈士,请受奠一杯,你们的深仇大恨有人给报了。”于是他把酒奠酹地上。他斟了第二杯,呜咽起来说,“延年啦乔年,为父的为你俩酹此一杯!”接着他老泪纵横,痛哭失声。
他出狱后,国民党方面有意聘他出任国防参议会议员甚至政府的劳工部部长,他非但不识抬举,反倒切齿回答:蒋介石杀了我许多同志,还有两个儿子,我与他不共戴天!想拿我装点门面,真是异想天开!你看,他还是有骨肉之情的。
“有出息”的儿子已经先父母而去,留下了“没出息”的儿子照料起他的晚年。因抗战猝发,日本人的飞机轰炸了南京,国民政府提前释放了陈独秀,而迎接他出狱的,便是松年与潘兰珍。松年陪父亲先到武昌居住,后又去了四川江津,在安徽流亡学校江津九中找了份工作,与父隔江而居。1942年5月25日上午,也许是个日照江花红胜火的时辰,陈独秀却如深秋之落叶,摇摇欲坠,他艰难地喘息着把松年与潘氏等人召到病榻前,分别作了遗嘱。他告诉松年,日后将其棺带回故乡。两天后,斯人长逝矣!然而,直到五年之后,陈松年才得以将亡父与亡母的遗愿一并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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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尘独秀峰——祭陈独秀(4)
陈独秀归葬家乡两年后,江山易主,他始创的中国共产党终于把宿敌蒋介石赶到了台湾岛上,他的学生毛泽东在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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