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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特别用功又特别死板的学生之外,基本没有人认真听这堂哲学课。我只管看我的音乐杂志。旁边的女生在一旁背了会儿英语单词,拿出一台小巧的Walkman,戴上耳机听音乐。过了会她摘下耳机问我要不要一起听。我接过一只塞进耳朵。机器里放的是节奏感十足的欧美摇滚歌曲,与我一直听的古典音乐大不相同。听了片刻后,我把耳塞还给她。
“怎样?”她问。
“很好听。”
女孩关掉机器,脸上又露出那种戏谑的神情。
“你叫徐可雅?”
我点头。
“拗嘴的名字。”她说。
我合上杂志。“你呢?”
女孩说了自己的名字。的确是顺口得多。
“我是英语系的。”
“那为什么来听法语口语课呢?”我问。
“因为这堂课有趣啊。”她说,“再说我也会一点法语。”
“据我所知,英语系的通常在毕业后都会出国留学。”我说。
“是的。我也在争取。”她翻动着手头的托福词典说,“你真的是因为喜欢读小说才学法语的?”
“是啊,怎么了?”
“奇怪的理由,你不这么认为?”
“那你呢,为什么学英语又学法语的?”
“不是说过要出国么。出国哪能只学一门外语。”她说,“你不想出国?”
“我没有想过。”
“国外始终要比国内好。”
“指哪方面?”
“全部。首先人少。”
“这倒是的。”
“人少,所以傻瓜也少。”
“傻瓜也少?”
“比如说,像你这样为看小说而学法语的。”她看着我说,“这么说你不会不开心吧?”
“这个,不会太不开心。”我斟酌着回答。
“不过,我想你这种类型的哪里都很少。”她判断说。
谈话间,一节乏善可陈的哲学课很快过去了。下课后我们一起走到教室门口。
“真的觉得磁带好听?”她问。
“我没听过这些歌,但我觉得是很好听。”我说。
女孩从Walkman里取出磁带,装到盒带里,递给我。
“记住,下周口语课还我。”她说。
我和她没有在下一周的口语课上见面。这一周剩下的时间里,我发起了低烧。周末回家以后开始像幼犬一样呕吐,把胃里的积食吐尽后,连胆汁都吐了出来。头脑昏昏沉沉,浑身乏力。睡觉却睡不着,折腾了两个晚上。周日挂急诊,医生看了看我的眼白,说应该是黄疸性肝炎,就是甲肝。春天易发甲肝。抽血化验的检查结果果不其然。医生详细叮嘱我不得和健康人有亲热举动,握手拥抱一概全免。注意把个人用品消毒,确保家人健康。
舅舅听说我得了甲肝,宽慰我说没什么关系。
“学校你暂时不能去了。我会去给你请假的。有什么东西要我从学校带给你的?”
我把要紧的书和笔记列在纸条上,另外写了张请假单,和医院的证明一并交给舅舅。我们回到医院交了抵押金。当天我就穿上了医院的消毒服,开始输液治疗。
我住在传染病区。病房里并排放着四张病床,躺着三个病人,其中一位第二天就出院了。房间里只剩我和邻床的一个回族小男孩。小家伙不到十岁。因为已经住了两个礼拜,因此在病区显得非常活络。他有严重鼻炎,说话有浓重的鼻音,动不动就流鼻涕,还擦在袖子上。每天我要吊两瓶药水,上下午各一瓶。回族男孩的黄疸指数已经基本回复正常,他也不在医院过夜,只是早上自己来吊瓶药,下午则在医院里串门,晚上自己回家。一谈起他的病快好了他就不开心。他不喜欢学校,尤其是“汉人的学校”。我问他以前住在哪里,他说是在新疆的一个地方。地名过于古怪,我一听就忘了。
上午男孩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和我比谁的药水吊得快。我们拿零钱出来打赌,并且偷偷把输液速度调快。药水简直是如同瀑布一样流入血管。在游戏被护士禁止前我赢了两次,他赢了三次。我们各自吐了两次。护士把我们两人都骂了一顿。下午男孩到别的病房里串门,我就在吊盐水的时候听音乐。英语系的女孩借给我的那盘磁带我听了很多遍。每当充满节奏感的音乐声响起的时候,我总会想起她来。如果我忽略表面的尖刻的话,她说话其实十分幽默。那盘磁带是THE EAGL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