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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我怎么知道?”何建国说,打出王医生的牌子,“王医生要我守在这里,你们莫把风挡了,莫站在门口,你们两个站开点罗。”
那个时候,中国大地上还没电风扇和空调,对付酷暑只有两个原始人采用的老办法,一是门窗大敞,让自然风与炎热作战;其次就是用蒲扇同酷热作斗争。“莫把风挡了。”
何建国又这么说了句,脸上表情很严肃。
高艳红望着这位像钢铁战士一样守在门口的同学,目光是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她心里装着这个校田径队的体育健儿,但这个校田径队的体育明星——两次打破长沙市中学生运动会扔铅球和掷铁饼的记录而为学校争得了荣誉、且受到了学校领导的三次表扬——心里却装着晕倒了孙小燕,这让她愤然走开了。“你对孙小燕蛮关心埃”她走开时说。
孙小燕由王校医扶着从土砖结构的传达室里走出来时,那张瓜子脸蛋十分苍白,目光也是病人那种双眼无神的目光。何建国看着她,她也看着何建国。何建国心里有点酸,这种酸来源于他对她的关心,他盯着她说:“你好些了吗?”
孙小燕没有说话,校医也没回答他,校医对孙小燕说:“你睡一觉会好一点。”她们抛下这个“卫士”,向一处屋檐下走去,那儿扔着一堆背包,坐着好些男女同学,炊事班的同学正分头一个一个地收着米,边嚷嚷叫叫。有几个女同学见校医扶着孙小燕走过去,便都举起黑黑的脸瞧着孙小燕,何建国听见几个女同学几乎是同时问道:“你好些了吗?”
何建国没听见孙小燕回答,他感到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孙小燕绝不是一个不回答别人问话的姑娘,她的骨子里虽然看很多同学不来,但她表面上从不得罪任何人。她如果不是刚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她是不会不理人。何建国瞅着她单薄的背影,瞅着她草绿色的衣服上,像地图一样一条条弯弯曲曲的白的盐迹——那是汗水干了后形成的,心里很想抽烟,并下意识地摸了摸裤口袋里的半包岳麓山香烟。他掉开头,望了眼树梢,树梢上发出很尖锐的蝉鸣声,刺激着他的耳朵,让他感到这个世界很单调和沉郁。他走开了,沿着上砖围墙走着,树上的蝉鸣和鸟叫声很有力地撞击着他的耳膜,使他觉得这个充满阳光的世界不是人的世界,而是蝉和鸟的世界。他觉得他如果是一只蝉就好了,那就可以想唱就唱想飞就飞,而不要受这样的管。她在一处没人的树荫下站住了,他瞥了眼瓦蓝一片的天空,然后寻着蝉声看过去,发现一只蝉伏在树枝上,微微颤动着翅膀和黑黑的屁股,唱个不停。
他想,这么好听的声音是从它屁股里发出来的,还是从它身躯上发出来的呢?他摸出岳麓山烟,左右望望,没有老师走过来,于是他点了支烟,深深地吸了口。
“你在这里抽烟罗?”杨小平跟踪过来说,他手上也夹支烟。
何建国望他一眼,“烟瘾来了。”
“我看见你朝这边走的,”杨小平望着他,“我晓得你是来抽烟。”
何建国瞥他一眼,“那你灵泛嘛。”他说,又吸一口烟,视线从杨小平身上越过去,扫了眼不远处的山坡,那片绿绿的山坡在太阳下显得很疲惫,好像一个劳累人没有睡得醒一样,而山下那片刚刚插完秧的农田明晃晃的,那是田里的水反射出的阳光,白得耀眼。何建国盯了一气,觉得那田中还有一股淡淡的水蒸气在缓缓上升。“水都是热的,你发现吗?这样的天气还拉练,我们会热死去。”
“要热死一个人,那就有事情做了。”杨小平盼望着热死人说。
因为热死了人,家长一找到学校里来要人,自然就会热闹。杨小平想看热闹。“我肚子俄得吐酸水了。”
“那你莫着急,炊事班的同学还没开始煮饭。”
开慧中学有电灯,这天晚上吃过晚饭,洗了澡,赵营长便要求同学们像部队里的战士一样,自己在“营房”里学习毛主席著作。于是大家就坐在自己的营房里,一本正经地看毛主席著作,自己学。杨小平却觉得太沉闷了,就用一口长沙“塑料”普通话念着,逗得一些同学只想笑。“杨小平,我求你莫念要罢?”李林瞅着他说,“你念得我看不进。”
杨小平横他一眼,“你不随我念。”他继续念着说,仍然是一口塑料普通话。
“你可以不念不?”何建国也有意见了,望着他。“你跟一个神经样的。”
“我在这里学毛主席著作,”杨小平说,“你就莫说我是神经就是的。”
“你可以不念出声不?”何建国说,“你念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