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金玉满堂陆家巷,众说纷纭少年郎(下)(第1/3 页)
去年清明休沐时,吏部尚书陆仲玉回了趟扬州陆园,建议儿子陆仕渊与其伴读陆君实去参加今年的秋试。若拿到解状,便赏银百两、说媒提亲。若拿不到,就权当牛刀小试,三年后再战。
君实对秋闱跃跃欲试,可仕渊毫无斗志,既不想要“黄金屋”,也不想要“颜如玉”,一时搪塞了这事。
四月初二清早,二人照例结伴去书院。
观琼书院是私学,在蕃釐观西南侧占了个小院。那日恰逢天祺节,南方七宿星君的下凡日,仕渊趴在书案上,闻着蕃釐观的香火,恹恹欲睡。
徐山长年过六十,说话沙哑沉缓,一边念着书文,一边走到后方扫了一眼,见仕渊正襟危坐,双目紧闭,鼾声如丝。
君实偷偷伸脚顶了下仕渊后腰,但听“咚”地一声,这小少爷一头磕向书案,引得全学堂人侧目。
山长惊得一觳觫,喃喃道:“少年不知愁滋味……”
仕渊尚在迷糊中,顺嘴一接:“老,老来提灯探春闺!”
“原来做的是春梦啊!”同窗一阵哄笑。
这下他总算清醒了,自知有含沙射影之嫌,赶忙给山长赔了个礼。
徐山长气得脸色铁青,四处找着戒尺,到手后又长叹一声作罢,指着仕渊抖了好一阵:“实在有辱斯文!你,你给我举着戒尺站到后面去,好好清醒清醒!”
“山长息怒。”君实起立道,“少爷失仪全因学生昨晚逼其读书至深夜。错在学生,忘了凡事有度,过犹不及。请让学生代为受罚!”
徐山长拍了拍君实肩膀,转向仕渊:“堂堂尚书家公子,却不如一个伴读知书达礼,我奈你何如?今日你不知勤勉,他日需为生民立命而奔波时,能指望得上你么?待到秋闱后,你好自为之吧!”
所谓伴读,其实就是个识字的男丫鬟。平时镇纸研墨、端茶倒水,甚至有的还负责暖床捂被、断袖分桃。
但陆君实这个伴读,连书袋都不替少爷背,少爷若是读书怠慢,就引经据典地敲打,严重了还会闭门绝食,逼得少爷只能服软。
杏苑及第书架上的诨话集被换成了《勉斋集》,风月录被换成了《近思录》,仕渊从不计较,只当自己多了个可以玩闹的教书先生。
虽未将君实视为家仆,但眼下被拿来与伴读作比较,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悦。
“人家皇城根儿来的名门之后,戒尺可打不得!”
四周充斥着同窗的嗤鼻与讥笑,平日里与他交好的几位,个个缩着头不敢替他言语几声。
又有人呛声道:“滚回你的临安城睡大觉去!”
仕渊本打算乖乖认罚,闻言一拍桌子,忿忿道:“那秋闱也不缺我一人,谁爱去谁去!一群等着混公家饭的,还能出个改国运的宰相不成?”
说罢,他夺门而出,全然不管身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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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清殿前香火氤氲,仕渊与背后朗朗书声渐行渐远。
湖池边,一阵风拂过,吹落无数花瓣在水中,引得一池锦鲤争相扑食。
池鱼个个大肚长须,突目垂腮。仕渊越看越觉得像极了那帮同窗——明明抬头便是青天白日,却非要窝在一方池中,抢破头就为了那点吃食!
不远处是欧阳修任扬州知府时修筑的无双亭,坐落在太湖石堆砌的假山之上。太湖石瘦、皱、漏、透,一道石阶盘旋至亭内。
而此刻,那亭内有一抹月白色身影,在日光的照射下,显得有些不真实。
他正愁没人说个话,可呼哧呼哧爬上了假山,那人影早已不在。
道观风水宝地,大白天的难道闹鬼了不成?
他揉了揉眼睛,权当自己白日做梦。
在无双亭内俯瞰,才知墙外并无美景。目之所及尽是青砖巷、灰瓦房,毫无生气。唯有亭下那历经几百年沧桑的琼花树,虽瘿瘤丛生垂垂老矣,却拼了命地生出一树繁花。
仕渊却越看越气——气自己堂堂少爷却被伴读煞了风头,气这世道非教人吃书饮墨才能过活,气这山河无限风光,而自己只能同这棵琼花一般困于樊笼、无人问津。
“曾向无双亭下醉,自知不负广陵春。”
他喃喃着、憋屈着,不知不觉闲逛到了东关街。
车水马龙间,常卖挑着担子四处吆喝,篮筐棉盖下是冒着热气的肉馒头。菜贩的摊子上堆着百般时令,白的是春笋、青的是梅子、紫的是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