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重生(第1/4 页)
元武十六年,舍巴日前夕,武陵郡辰山县。
各房舍中烛火燃至天明,如散落城中的星子,妆点着武陵静谧又漆黑的夜。
直到破晓时分的晨光,穿过冲天楼冰裂纹窗棂格,投下碎金般的光斑,伏趴于桌面的少女方悠悠转醒。
杨雀华睁开惺忪睡眼,甩了甩酸涨的双臂,支起窗子,一阵带着薄雾的清风袭来,整齐叠放在桌面上的精致花带被吹乱了些许。
踉跄着站起身,她凝视着窗外翻腾的云海。远处是翠也似的群山,环抱着碧也似的平湖。
再收回视线,端详着屋内陌生又熟悉的摆设,抚着脸,她喃喃低语:“我怎会还回到这里?”
前一刻她清晰地记得,为了拔下一株长在天坑边上的五叶茜,她失足摔入深不可测的坑底。
她,杨雀华,十岁时,父死于战,母亡于疫,成为无人照拂的孤女,幸得武陵的大梯玛彭翠微收留,从此住进了传说中神之使者大梯玛的居所,冲天楼。
但在十五岁后的那个舍巴日,她向彭翠微表露心意被拒后,便愤恨离开冲天楼在外流浪。浑浑噩噩一段时间后,她才因织锦天赋拜入叶翡大师门下,专心织锦。
奈何她入门较晚,拜师后不久更碰上师门覆灭的惨剧,只剩她一人离开武陵苟且偷生,在师傅旧友的庇佑下支起一个小铺子,继续织锦,但终究独木不成林。
拿起桌上叠得整整齐齐的花带,她端详着那稚嫩的针脚,再一次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这样蹩脚的作品,视织锦若命的织女杨雀华是不可能织得出来的,除非时光回溯,她还是那个一心痴恋大梯玛彭翠微的孤女杨雀华。
这条花带,她当时熬了几个晚上才织好。在舍巴日当晚,眼巴巴捧去彭翠微当前向他表露心意,不料却被他斩钉截铁地拒绝。
彭翠微这个人,面如冷玉不可攀,素来却亲和不已,那是杨雀华第一次听到他那般冷硬的语气。
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阿雀,我非良配,也绝不可能娶你。”
刚从舍巴日庆典中脱身,他身披镶着金边的红色法袍,下穿八幅罗裙,头戴凤冠法帽,面覆蓝绿色傩面,手持八宝铜铃与法刀,神秘莫测又凛然不可逼视。
此地此刻本无一丝风吹来,大抵是武陵的天地格外偏爱他,唤来几缕微风,撒下几束雕琢轮廓的金光,要让他在行走间也恍若神仙,衣衫翩翩,履带纷飞。
仪态已翩然若仙,更别提他那张俊美到不似真人的脸,精怪般妖异,但通身的气质却是圣洁无暇的,眼中饱含着对世人的慈悲怜悯。
但此刻于她而言,却是冷酷无情的。
解开绳子掀开面具,他继续开口道:“更何况,即使将来我脱去这法袍成亲,却绝不可能是与你。”
都说武陵女子多情而热烈,但这样的热烈一生只能燃烧一次。
她望着这仙人似的大梯玛,泪如雨下,愤然跑出冲天楼,追来的却只有另一位寄居在冲天楼的朋友苗人龙寿玉。
此后她发誓此生不再踏入冲天楼,故而若不是时光回溯,她怕是不可能回到这楼中。
杨雀华拿起花带,取下灯罩,任由火舌吞噬着花带,烧毁那精心绣上的名字,也将她那些无望的情爱尽数点燃。
今生重来,她不再去苦恋那高高在上的大梯玛,当什么痴情女子,早日拜入师门,只专心织她的锦。
如今已临近舍巴日,彭翠微忙于筹备盛典,已多日未曾回到冲天楼居住了。
“既有了这机缘,速速去拜师罢,还留在这等着?”话音刚落,杨雀华便行动起来了。
从被褥下抽出记忆中师傅叶翡因爱惜她才华留下的名帖,大致收拾了些衣物,她留下一封信给彭翠微说明自己去向和告别之意,便出门前往去叶氏织锦坊了。
叶翡一见到她,是又意外又惊喜,忙让其他师姐们为她收拾出一间屋子安顿下来。
自此,那个痴恋他人不可得的杨雀华已尽数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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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陵郡辰山县地方不大,最繁华的当数如一刀贯穿辰山县的“朝阳路”附近。
此时临近舍巴日,散落于各山寨的男女老少都离了吊脚楼走出大寨门,裁新布换旧裳,戴银锁佩银环,满街都是熙熙攘攘的人流。
辰山地形多山,更有遍布全境的天坑与溶洞,曾有位天下闻名的大画家打马游历而过,赞叹道:“此地二千二百洞,洞洞奇瑰不可知。”
如此可想而知,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