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本非美玉01(第1/3 页)
“现在播送气象台今天早上6:00发布的蒲州天气预报。今天夜间到明天白天:雷阵雨转大雨,最高温度32c,最低温……滋、滋滋——”
电流声撕裂了收音机里的播报。
中年男人啐出半截烟蒂,头顶几缕稀疏的长发像随手糊上去的,低头时微微晃动了一下。他松开手,喷枪扳机“咔哒”一声弹回原位。
男人的视线从迷潆的街道转回屋内。工具车上那台收音机,是他外甥女年前从二手市场淘来的。
里头断断续续传出电流声,夹杂着节拍不合的短音,像胡乱拼凑的摩斯电码。
梁有根嘴角一撇,“死了娘的蠢货。”诟骂得不够解气,又扭头冲着布帘后的棋牌室嚷:“惊水!给我出来!”
“来了——”
掀帘出来的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姑娘,一身半新不旧的靛青色工作服,头发用一根发带简单束在脑后,与饱满的头骨紧密贴合。
她微微低头,看向梁有根,眼神平静得像村口的水塘,既无讨好,也无不满:“舅舅,舅妈让我替她的位置,耽搁了几个婶婶会怪。”
“就你?别去了把牌局的风水都搅坏了。”梁有根闻言嗤一声,眼神示意她去关收音机。
梁惊水拍了拍机盒,电流声反而更尖锐刺耳。徒劳无果,她只好拔掉插头,把那刺耳的噪音彻底压下。
紧接着听见舅舅嘴里蹦出一句:“花多少钱买的?”
原本被掩盖的雨声涌了进来,雨滴密密匝匝地敲打在铁皮屋顶上,入口处早已是一片融化的泥浆。
这会正值江南梅雨,洗车行进入销售淡季,车流往来更多来自于对街的商业型写字楼。
银行大厦在左,市图书馆在右,作为一个蒲州市内臭名远扬的钉子户,“泡沫之家”洗车行在闹区苟延残喘二十年,外墙上的阿童木涂鸦早已模糊不清。
它死死抓握着这片金土地。
梁惊水答:“一百八十多,索尼的。”
她没有多作解释,比如这台收音机是用自己剩下的奖学金买的,又比如,是他儿子梁祖当初打着“学习”名义非要用的——顶嘴的后果远大于素日一通没由来的训斥。
梁有根意味不明地睇了她一眼,随后从抽屉里拿出账本和笔,冷着脸甩下一句:“从你这个月的工资里扣。”
她静站了一会儿,直到对方不耐烦地又喊了一句:“赶紧把这个季度的税务报表上传了,我搞不来电脑。”
梁惊水走到电脑前,握住鼠标登录税务局网站,核对流水和发票记录,接着确认税控开票机的数据上传状态。整个流程已经执行过无数遍,所以不费什么工夫。
就在她准备提交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急促地震动起来。她拿出来看了一眼,刚抬头,梁有根的目光已经像钉子一样落在屏幕上。
待看清来电名称,他脸色微变:“接。”
备注是“单家-郑经理”,是梁惊水父亲手下管事的家庭经理,很少会拨这个号码。这个时候打来,估计是单父有什么事情交代她。
那一刻梁惊水的情绪异常汹涌。
八年前她被舅舅接走,这八年间听到那个男人声音的次数屈指可数,倒是经常听一些亲戚背后嚼舌根说“这孩子打小缺爱”“指不定哪天就走歪了”,像在宣判一个既定事实。
后来梁惊水遇见了一个能接纳她锋芒的同龄男生——分手那天,他说:就是因为你没爹没娘,才把别人施舍的那一点点爱看得那么重。
母亲去世后,梁惊水在这世间看似有亲人常伴,实则早已举目无亲。
为了对抗那些预兆她日后会走上歧途的闲话,她勤学累攻,心无旁骛,初中和高中各跳级一次。高考那年,尚未成年的梁惊水以理科674分的高分考入a大统计学专业,成了青岭区普高广为传颂的励志楷模。
梁惊水是一个善于抓住机遇顶风而行的人,她知道,自己必须付出多寻常人十倍百倍的努力,才能在屋檐下争取到一袭之地。
她划开接听键,平静出声:“喂?”
“梁小姐……”
郑经理带话,要求梁惊水即刻前往单家,老爷有要事与她商谈,涉及其亡母梁徽的族谱归属。
…
通完电话。
“车已经到门口了,税务文件我也都上传好了,您点提交就行。”梁惊水顾不上手中的事,拉开工作服外套,边脱边朝门口拔腿狂奔。
梁有根皱眉,对着她离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