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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年来闲暇时候,堂堂帝王还喜欢钻钻后厨,试着做她从前做与他吃的每道菜肴,拿捏着每一道菜的咸淡色泽和香味,每每做出一道同她手艺相似的菜,他便心满意足地一个人坐在桌前,将那些菜肴都吃完。
从前她总是做好那么多的饭菜,一日日等着他回来。那时不觉有什么,有时忙起来,便叫人知会一声,今日不回宫了。
今日他方知,一桌饭菜,从准备到做好,合着他的口味,不咸不淡,不差之分毫,她又是费了多少心血。
又是等了多少年月,又是忍了多少心伤。
他想,他怕是辜负了与她在一起太多的好时光。
如今他一点点拼凑着想补偿,被补偿的那人却连近身的机会都再不给他。他有时会想,她还是这样小气,这样记仇。下一秒就兀自笑开,若说她小气,那又是谁甘愿自己受了十数年刀光剑影的折磨,日日鬼门关前过,却一心护他安好?
他觉得这一生怕是也便如此度过了,醒时思念如狂,梦时思念如狂。
幸而还有非漪,有同她一般冰雪聪明的他们的儿子。
他记得从前同她提及过一回,她那时便说有个男孩儿是好的,男孩儿眉眼像她,若是有一日她先去了,他看着儿子,还能时时忆起她。他那时笑她胡言乱语,可哪知一语成谶。
可苍天像是气极了他对她的薄情,怨极了他一生安然却逼得她步步至死一般——同她这样相像的非漪,六个月便能言的非漪,一岁能走步的非漪,知道甜食吃多了会坏牙的非漪,不爱哭不爱闹会安静坐在那里等着奶娘忙完的非漪……
他们的孩儿非漪,却在两岁这年,染上了天花。
小小的孩子已是高烧不退三天,意识模糊地哭着,通红滚烫的身上奇痒无比,略微肥胖的小手不停地挥动,上下地抓着自己,又控制不住地蹭个不停。
他抱着孩子,怔怔看向非漪痛苦的小脸,紧皱的眉心一刻也无法松弛。这样的折磨,对于成人来说尚且难熬,更何况是年仅两岁的孩子?
好不容易睡着的非漪又动了动,刚要咧嘴喊痛,初涟忙悠着哄道,“非漪乖,不哭……父皇回头采院里的桂花,给你做糖糕吃……”
孩子迷蒙中睁开好看的眼睛委屈地看着他,他心里狠狠一揪,痛得不能言语——稚子何辜。
若是要罚,便都罚他一人罢。
帝王之尊又如何,君临天下又如何,千秋万代又如何。
醒掌天下权又如何。
醉卧美人膝,才是他一生所愿啊。
是夜,万籁俱寂,皇宫内只余参天古树上声声蝉鸣,扰得吟吟心里躁。
困意袭上来,她缓缓给非漪扇着团扇的手就要垂下,头坠下的一刹那却猛地惊醒,揉了揉眼睛,掐了自己手臂一把,在心中暗骂自己不中用。
看着尚在熟睡的孩子,她舒了口气,给非漪拨了拨被汗水打湿的碎发,却哪料孩子扁了扁嘴,就要哭出来,忙慌了神,轻轻抱起非漪,在怀中悠着。
冷不防一阵清香传来,她听见一个温柔的声音道,“我来。”
吟吟转头,呆呆地看着身边浅蓝色衣裙眉目如画的那人,双手不听使唤地就将孩子送到她怀中。
只见她试了试孩子额头的温度,确认退烧后,垂着眼拿了一个糖人笑着瞧着非漪,逗弄道,“漪儿,你看娘亲手里拿的这是什么?”
孩子睁开水汪汪的大眼睛瞧了瞧,软糯的声音乖乖答道,“凤凰糖人……”
她展颜,抱着他转了个圈儿,“漪儿真聪明,知道凤凰,还知道糖人儿……”
非漪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问道,“可以给我么?”
她偏过头像是极认真地思考了半晌,瞧着他道,“可以是可以,不过你要答应娘亲,下次不可以再挠身上的痒痒了,能做到么?”
孩子也想了想,往她怀里靠了靠,那样子却不是第一次见她,“好,漪儿答应娘亲。”
她问道,“作数么?”
非漪认真地点点头,“作数的!就像答应娘亲不告诉吟吟姨娘和父皇你来看我一样。”
她轻咳一声,转头撞上吟吟愤怒的目光,讪讪笑起来,“就按太子殿下说的办吧……先不要告诉他了。”
吟吟红了眼眶急道,“主子回来一声不吭,哪怕你怨极了皇上,可告诉吟吟怎么了?莫不成主子不想叫皇上知道,吟吟还巴巴地跑去邀功么?!”
她走了过去,无奈软声道,“我是怕你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