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驰骋沙场的将军看着自己的幼女,目光苍凉,张了张嘴,却难发一言,只听她又道:“爹爹救殿下是忠是义,救了鸾儿,便是不忠不义!况圣上是明君,定不会弃女儿于不顾。爹爹,女儿求您,救殿下——”
话音甫落,一干黑衣人已随那人挥袖离去,只留下一句话——明日此时,树林尽头救人。
第二日,薄雾乍起,树林尽头,万丈高的悬崖边上,旌旗猎猎,三千铁骑一字排开,却依旧是无可奈何。那被风吹得有些扭曲的黑金色“易”字旗下,有人心同铠甲一般冰凉,初涟听见风里传来百战沙场的铁汉似哽咽的破碎声音——“臣,恭迎殿下回宫……”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已经不再被缚着的飞飞,她只是对他笑了笑,然后看着他被逼着服下长乐的解药,安然无恙地送回另一侧。
易子昂看着女儿,明明那么想将她夺回,可却仍是不能。长乐的毒,天下无人能解,现在易鸾活命唯一的出路,就是跟着这人回期南谷,兴许还有解毒的法子。
那人笑得大声,眼角眉梢满是嘲弄,“好个忠心耿耿的易大将军!易子昂,你为了皇帝的儿子,忍心将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这般心肠,还怕争不来个前途无量么!”
她也笑起来,想必爹爹会做出最后的决定,皇上必然是也找过爹爹的。这人究竟为何要挑拨他们君臣关系到这个地步?要她一条命来,又是为的什么?她若是跟他走,以后,会发生什么?
她不知,便不想知。
于是她笑起来,想,若是一切在这里终结,她一命换小白安然无恙,也是不悔的。
那一抹笑在雾里明艳到了极致,看在他眼里,却成了日后十几年夜夜入梦的残忍。她红衣黑发,步步生莲地到了悬崖边,不及再启唇同他说上一句话,唤上一声他的名字,不及好好走完他们的“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轻轻一跃,如同展翼的蝶,翩然落下。
他发了疯一样扑过去想握住她的手,却为时已晚,在崖顶缭绕的白雾里,她就这么渐渐离他远去,远到最后,终他一生再无法触及,眉眼也模糊在这浩浩此生里。
属于易鸾这个名字的故事,就戛然而止。期南谷主瞧着她落崖只是道了句可惜,便悠悠离去。初涟由易子昂护送着,完好无损地回到了御前。皇上自此应允易家,将易鸾作禁忌,再不提起。此后易子昂忠心可鉴,仕途更是如日中天,旁人势力自是不可与易家同日而语。再后来,帝后做主,将易家次女易鸢,赐予初涟做正妃,待二人及笄,便可完婚。
她后来时常想,这是多好的结局——以她一人的命,换易家前程无量,换妹妹易鸢扶摇凤座,换帝后安康喜乐,换初涟君临天下。
她换了所有人的好结局,却在崖边垂死挣扎了三日。那样高的悬崖,所有人都以为,她必死无疑罢。
三日后,那人终于还是来寻她,仍是那样让人看了从心底生怕的笑意,“娃娃,你看,你在这苟延残喘,可皇上和你爹爹,还有你救下的那个孩子,都已经回到京都高枕无忧了。他们还不如我,我还来寻你,你此后,就跟着我我期南谷罢。”
她不知为何,还有力气笑起来,扯动干裂的嘴唇,“你解我的……毒?”
那人愣了愣,随即点头,“自然,不但如此,我还会教你一身本领。若干年后,你想凭本事来拿回你所有应得的东西,我也不会拦你。”
她抬手遮了遮眼睛,点了点头,“好,我跟你回去……”
有个黑衣的少年,虽是和她相仿的年纪,听了这话,便上前打横抱起她,她看着少年安静的面容,想,初涟身子不好,虽然和这少年一样,高出她许多,却从不曾抱过她。
她晕厥过去前,听那人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止戈是你的师兄……既然喜穿红衣,你此后,就叫绯邪罢。”
是了,这是她的第三个名字——绯邪。
期南谷左使绯邪,后来的后来,是个江湖人闻风丧胆的名字。期南谷一向不是什么正派,只传言这位左使十三岁出谷,短短两年时间,她剑下死过的人便数不胜数。但凡见过她真容的人,都已成了鬼魂,然却还是传说,这位左使,生得极美。可再美又如何,于毒物而言,越是美,就越是毒。
她在期南谷这些年,渐渐解了长乐的毒,只是要怎样的折磨,能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培养成一把利刃,自不必多说。
谷主从不在意他们的死活,因逃跑是绝不可能的,期南谷有七灭阵,若想出谷,必过此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