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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垣断壁,尚存昔年痕迹,而曾有的恢弘景象,现在又有几人记得。当初站在那里指点江山,不可一世的胜利者,可曾想到今日的结局么?林中又起了风,这一阵来得突兀猛烈,尘沙乱飞,似乎有栖鸟被惊起,惶恐间扑翅棱棱。“春草暮兮秋风惊,秋风罢兮春草生。绮罗毕兮池馆尽,琴瑟灭兮丘垄平……”不远处未知何人萧条吟道,声音颇哀凉。弁袭君悄然道:“自古皆有死,莫不饮恨而吞声。”“看不出你还通晓骈赋。”那道灵青年笑道。“伤怀而已。”弁袭君不咸不淡说,语气本是散漫的,话音未落,眼神忽然一凝,抬眸灼灼望向对方,“这附近死的怨魂,都被你们超度了么?”青年抓抓头发:“差不多是吧?这召魂幡是我师父做的,效用应该不差。”杜舞雩见他神色有异,唤道:“弁袭君?”“不对。”弁袭君站起身来,步履错乱地走了一阵,“不对,那为何没有她……”杜舞雩追上去,捉住他的手:“没有谁?”那衣袖在风中飞起一片薄薄的影子。弁袭君霍然回过身来,脸色十分怪异,在他的注视下,杜舞雩只觉心头似有一块地方,重重地沉了下去。“画眉……也是在这里死的。”弁袭君吃力地说,他面容僵硬,眼神不住动荡。杜舞雩蓦地后退了几步,对方的话像在他胸口搡了一把。他转头看向那地方,极目一片黑,如给浓浓的鬼雾遮着,什么也看不清。逆海崇帆的天梯由无数刀片组成,象征着崇神之路的艰辛。当年的画眉就踩在这些刀锋之上,手足被割破了无数血痕,却感觉不到疼一般,麻木地一步一步登上高台,然后在那里纵身而下。“她应该在这里的,为何没有看见她呢?”弁袭君慌乱地说,一边手足无措地走动着,心神紊乱之下,蓦然打了个趔趄。杜舞雩连忙扶住了他,看见他对着自己仰起头来,一双眼像被人泼了层水似的:“还是说,她不想看见我。”杜舞雩哑然,身后道灵的青年正好追上:“哎哎,你们怎么回事——”他看着杜舞雩扶着人的姿势,反应很快地闭了嘴。弁袭君嗫嚅了好一会,方开口道:“我有一个妹妹,以前也是在附近死去的,然而我并没有看见她。”青年眨了眨眼睛:“可是,鬼魂也有很多种,刚才超度的是怨魂,如果你妹妹没有怨,早就投胎去了呢?”弁袭君的心狂跳了一阵,然而他逼迫着自己冷静下来,摇头道:“不行,我需得……需得确认一下。”他神色不住变幻着,脸色却是越发的惨白,见他这副模样,杜舞雩心头钝痛,转头对青年道:“虽然麻烦你,然而我们无论如何都想与她见一面,这对我和他,都很重要。”对方皱着眉头,对着他们打量了好一会,才耸肩道:“既然如此,反正你们是血亲,也方便。”他找了一会,摸出一支魂幡和符咒,递到弁袭君手里,“你回到那地方,滴一滴血在符上,拿在手里,然后把魂幡插着。”他念了一段法诀,“照这样念完之后,就在原地等,若无大碍,她应该便能现形出现了。”“若没有呢?”弁袭君颤声说。“那就是她确实不在这里,投胎了。”对方语气轻松地说道。夜已深,白日的热气消散殆尽,惨惨的阴风四处游荡,忽高忽低的,将林梢断枝与地面的衰草吹在一处。道灵的青年靠在树上,大约是觉得冷了,紧紧偎着篝火,地面上飘忽着明灭不定的火光,远看去被风牵动的绛纱似的,有几缕拂过草叶上凝结的寒露,那露水原本颤摇着,将落未落,被火这样一撩,便如给动物的舌头稍稍卷动,转眼就吞了进去。篝火的光只能照亮刀梯的底部,再往上便看不清,宛若一卷从天而降的画轴,由下而上渐褪了色。然而被勉强照出的血锈,看去依旧是触目惊心的,它还是那么红,那么刺眼,像被某种执着的愿力钉在上头的罪证,让人每看一次,便觉那淌了血的刀口就刮在自己的骨头上。青年瞥了几眼,也不由抖了抖。他提起声音,冲着站在不远处的两个人叫喊起来:“你们好了没有?我的师兄弟就要启程回道灵了——”平地起了一阵寒风,白惨惨的魂幡飞扬起来,像鬼魂招展的衣袖。弁袭君两人站得离篝火远了些,乃是担忧火光惊走了魂魄,也因此格外感觉到一点冷。杜舞雩觉得身旁之人在微微地发抖,面上紧绷着,像个候审的罪囚,不由忧虑道:“弁袭君……”对方低着头,咬破了手指,把渗出的血涂在灵符上,那血色很快地渗进黄纸里,上面描画的纹路浮起一点闪烁的光,看去几乎是有些温暖的,它们如飘动的萤火融进空气里,起起伏伏,幽冥水里的河灯一般,无声地召喊着茫然无依的游魂。法诀已念完了,弁袭君的肩膀瑟缩了一下,忽然说:“你觉得害怕么?”杜舞雩失笑道:“你这个样子,才是心有畏惧吧。”弁袭君并未否认,只是专心地望着眼前的魂幡:“我在想,我应当如何面对画眉呢?”他没有看杜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