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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时间想要开口,打断弁袭君的话,嘴唇咬了咬,到底还是忍住了。这样的弁袭君几乎令他感觉畏惧,又心生逃避,杜舞雩瘫软身体,只觉情乱如麻,这熟悉的无力感他已然经历多次,看到霜旒玥珂头颅的时候,面对绝望之刀质问的时候,注视着逆海崇帆信众没入波涛,再不见曙光的时候——然后暴雨心奴的镰刃刹那贯胸,他的性命,本应当在那时便停止了。但上天却非怜悯,要让他面对一份出乎预料的爱意,也许还要让他见证许多不可挽救的事情。杜舞雩呼吸逐渐急促,心潮汹涌,只听闻弁袭君一声若有所觉的:“一剑风徽?”胸中更是瞬间一滞,气血似绝。他不敢再动,手足僵硬,如同魂魄当真被剥出了躯壳。弁袭君没有说话,过了许久,依旧是袍裾簌簌,应当是离去了。杜舞雩四肢一软,绷紧的神经一时放松,再无力支撑思绪。他呼吸渐缓,陷入沉沉睡梦。这一梦,梦见了画眉。姑娘坐在河岸边,给他唱婉转的谣曲。那时也是杨柳抽枝,画眉偎在他肩头,轻轻地唱着:“彭泽初栽五树时,只应闲看一枝枝。不知天意风流处,要与佳人学画眉。暖傍离亭静拂桥,入流穿槛绿摇摇。不知落日谁相送,魂断千条与万条……”那时逆海崇帆建立未久,事业称不上如何顺遂,却仿佛是一生最自在美妙的时候。谣曲轻柔,宛若纷纷吹动的杨柳,一片片皆是脉脉含情的手指,挽住溺于梦中的人,仿佛其余诸般,也都再与他无关。杜舞雩心绪浮沉,浑噩不知多久,慢慢的,有声音被风送来,渐与梦中歌谣重叠。不同于姑娘嗓音的脆亮,那声音听去沉而和缓。同样的谣曲,却没有词,只是低低地哼着。在梦中,画眉对他说:“祸风行,你若是不开心,我便唱这个曲子给你听。我小时哭闹,兄长也是这样唱给我,这是他在一次际遇中学来的,也许有什么神秘的力量呢……”那时他只是夸赞画眉人如其名,声音甚为动听,至于曲调的来由,却并未放在心上。而此时,这与记忆相叠的曲子将他自梦中点醒,杜舞雩忽然恍惚地想,是,原来你也会……记忆中久被他忽视的部分,撤去阴影,一丝丝地浮现出来。在背后悄然的身影,眼底冷漠之下的感伤,生硬话语中不为人知的隐忍……无词的谣曲,宛若不敢开口的情意,像被风吹动的柳絮般粘上心头,杜舞雩昏昏沉沉,再度陷入睡梦时,似有一丝心绪闪现,转瞬即灭——他想,原来你真是这般爱我。 「五」一刻钟前,弁袭君自昏睡中苏醒,思索着在梦里出现的那抹金色羽翼。曾经,他在山中救下过一只奇异的孔雀,不同于寻常色彩的翎羽,它的翅翼是纯正灿烂的金色,如同旭日中化出的神鸟,只一眼,他便明白并非凡俗。那只金色孔雀,后来改变了他的一生。它赐予弁袭君神迹,在他眼底留下孔雀纹,也教会了他族中的谣曲。离去之前,金孔雀留下告诫,提醒他莫耽于情。弁袭君在梦中,再一次看见那如朝阳般耀眼的雀鸟振翅而起,没入天空,这场景他已经很久不曾梦到过了。“仙者,这是你给我的警示么?”他这样想道,心头一时稍动,然而抬头望见那卧在风中的身影,眼底便是一暗,唯有眸光微闪。“可我已无路能走。”一夜转眼即过,不觉已到同古陵逝烟约定的时候,自醒来,弁袭君挂念那孔雀仙者,未再睡去。若事情顺遂,复生的杜舞雩必然是不会与他这般和谐相处了,弁袭君心中既有渴盼,又暗暗珍惜此番寂静安详的时光。可惜很多时候,事情都并非合人心意,何况弁袭君未免想得单纯。古陵逝烟老谋深算,既是将他打上“可利用”标签,赚一份人情显然不够,定要抽髓扒皮,恨不得羽毛也一根根拔下来。雷关斜谷,器物皆备,弁袭君抱着杜舞雩尸体准时赴约。是日天朗风清,诸事皆宜,弁袭君道:“古陵逝烟,我既已将人带到,是否可以开始?”烟都宗师心中另有一番谋划,听四里俱无人声,暗自心急,面色却仍不改:“再等等,吉时未至。”一旁烟都随从心道:“又不是成亲,哪来的吉时?”弁袭君倒想再等一时半刻也无不可,于是又静下心来,只是定定看那搁置在石台上的身躯。不觉谷中起一阵劲风,一时松涛阵阵,如浪汹涌。枝叶簌簌间,倏尔混入远处疾行脚步,古陵逝烟听在耳中,即刻抬手号令部署准备。众人皆屏息静待神迹,弁袭君更是神态谨慎,视线片刻不离。斜谷中如万籁皆寂,便是树叶落地的细微声响,也能听得分明。就在这时,却有人低低惊呼了一声。与此同时弁袭君上前一步,面上失色,一双孔雀眼中惊疑不定,在想自己是否看错。因那台上尸体,似有一瞬间,微微动弹了一下。古陵逝烟反应机敏,当下明白情况不对。但事已至此,不容任何意外搅乱他的计划,烟都宗师急叱一声,掷出造化球。风云冰烟神力运转,散开夺目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