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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羽毛褥子里,尽情地哭起来。”读到日瓦戈与拉拉的爱恋,牢固与深沉不可动摇时,有些突然。帕斯捷尔纳克笔墨有些含蓄,很省笔墨,从日瓦戈开始与拉拉同居一处,我竟是愚笨到日瓦戈问拉拉是不是怀孕了,才明白已不是一般的同居了。他们甚少直接谈情说爱,而是谈战争、哲学、宗教,他们懂得生命之谜、死亡之谜、天才之魅力和袒露之魅力,帕斯捷尔纳克居然连一次热烈的接吻都不曾描述,非常冷静地一笔一划,到最后的时刻,才让人有撕心裂肺的痛感。日瓦戈在拉拉告诉他她和科马罗夫斯基之间的一切后,却满怀深情地对拉拉说:“我不爱没有过失,未曾失足或跌过跤的人,她们的美德没有生气,价值不高,生命从未向她们展现过美。”在斯文季茨基家的圣诞晚会,尽管日瓦戈觉得拉拉开枪被人绑架后仍“美得无比骄傲”,相信他不会有以上这番感触,日瓦戈这种对美的理解,是经历了艰难与痛苦的升华的。拉拉离开的那个黄昏在日瓦戈眼里有揪心之美:“晚霞洒在雪地上的紫红色光点倏忽消失,黯然消失,柔和的淡灰色旷野沉入紫色的墓霭中,颜色越来越淡。在淡紫色中,仿佛在突然暗淡下来的天空中用手描绘出的大路上白杨树镶花边的清晰轮廓,同灰蒙蒙的薄雾融合在一起。”日瓦戈几乎要挥手驱散这时刻的美景,仿佛驱散一群纠缠人的同情者……送走拉拉,日瓦戈重复着“我的明亮的太阳落山了”,永别的痛苦如刀,无情深深地刺向日瓦戈的心窝。他期望着拉拉幸福安全,却不知任何一种方式,都无法逃脱现实的摩掌。这个迷人的世界无法与现实的、充满功利色彩的世界相对抗,等待它的只能是悲剧性的毁灭。人的正直与善良在特定历史事件面前变得软弱无力,注定要被毁灭,这种悲剧性的历史悖论向我们提出的永恒的疑惑。象征古典的自由知识分子的日瓦戈,在拉拉的陪伴下,在瓦雷金诺这个郊外小房子里思考与写作,仅获得了短暂的生存快乐。余下的便是狼嗥声,在那个月光下的雪夜,传得很远……与妻子六年阔别,冬天徒步穿越西伯利亚,忍饥挨饿,躲避搜查,在大雪覆盖的火车里过夜,历尽难以想象的艰辛和千百次的冒险,“只要能再见她(拉拉)一面,我愿付出任何代价”的帕沙,在抵达米库利钦郊外的房子时,拉拉已于前天离开。垂死之人的最后一点愿望,成了扑空的绝望,没有比这更为残酷的的事实,也没有比这更为无情的捉弄。这是怎样历尽磨难的一对夫妻。在动乱中长久地别离,倔强地寻找与无奈地躲藏,在死亡与仇恨中执著着信念与坚强的站立,这只是一种微弱的抗争。拉拉称帕沙为人的典范,还未见过一个同他一样的人。她说如果在世界的尽头再次闪现她和帕沙共同居住的房子,她不论从什么地方,哪怕是从天边爬也要爬到房子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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