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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台上的宋老师,还在和某同学提出的问题搏斗着,凌乱的计算式盘踞整个黑板,擦了又写,写了又擦。好像是坊间补习班刻意出来刁难学生的题目,据说早已超出高中范畴。频频看表的人越来越多了,包括那位提问题的同学。梅惟漫不经心望向窗外。微炙的阳光下,远处的街角不知何时停了台和背景格格不入的大型轿车,因为异常突兀,他一眼就注意到了。纯黑典雅的外观,相当眼熟--突然,他猛地站起,连带牵动桌椅发出巨响。爸爸!?眼花吗?不,应该不会看错的,但是,怎么可能……「梅惟!」爆发似的一声怒吼。「坐下!不然就给我滚出去!」有些迟缓的,梅惟收回视线,怔怔看向讲台上的老师。犹带凉意的早春,宋老师却满头是汗,双颊深陷的脸涨得通红,几条皱纹分布其上。垂下眼,他默默坐下,目光却忍不住又投向窗外。动作之明显,连坐在后头的同学,都忍不住暗踢他椅子一脚。瞬间,宋老师压抑许久的情绪宛如被淋了桶汽油,猛烈窜升起来。「你对我有意见吗?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在我的课堂上干什么勾当!我这么尽心尽力教你们这些不成材的家伙,你们回报我的是什么?你们上次周考的成绩能看吗?我的脸都被丢光了!「别以为光在那边画一堆垃圾,以后就能出人头地,你们可没有毕加索的狗运!」歇口气,他厉目扫过台下一群表情错愕的学生,最后定格在那位显然仍心不在焉的点火者身上。他不怒反笑。「梅惟,你上来!既然你自认很厉害,比老师还行,那这题目就由你来解。没有解出来,不准下课!」四周响起按捺不住的哀号声。宋老师俯视着在座位上动也不动的梅惟,唇边浮现一抹得意。他对他的数学成绩再清楚不过,差是不差,但也没好到哪里去,平庸之材罢了。「听到没?我叫你上来解题!不要浪费大家宝贵时间,我倒要看看……」「只要我答完这题,就可以下课了吗?」梅惟忽道。椅子又被重重踢了一脚。他没反应,事实上,他也完全没听见周遭一致的抽气声,没看见台上老师一愕过后迅速扭曲的脸。他默念一次黑板上的题目,然后垂首翻开课本找寻相关的章节,全神贯注读了起来。五分钟后,他离开座位,越过浑身僵直、双眼暴凸的宋老师,自黑板槽里拾起了粉笔。◇◇◇十二点二十五分。静静栖息于巷街一角的高科技巨兽,终于有了动作。引擎近乎无声的发动,油门即将踩下的前一,一道人影突然奔出挡在车前。「爸爸!」梅惟喘着气,双眼热切的盯着墨黑车窗,仿佛可以透视到里头那人。过了三秒,引擎又无声无息灭了,驾驶座车窗缓缓降下。「这样很危险,惟。」男人微探出头,两道形状完美的眉轻轻皱着。狭长上扬的凤眼明明异常漂亮,覆上细金属框眼镜后,却只流露出一股纯然的冷厉气息。「我以为李司机已经把你载回去了。」他道,随即发现儿子什么都没带。「你的书包呢?」梅惟一愕,眼中闪过恍然。他的声音几不可察的轻颤:「爸……是来接我放学的?可是我下午还有课……」「今天不是礼拜六吗?」「今天例外,因为要补之前的课。」「……没关系,你上来吧。」梅宸罡按下控制钮,副驾驶座的车门应声弹开。他看着梅惟上车,淡道:「爸晚上得回日本了,想说至少来看看你。」怎么……才回来不到一天,又要去了?梅惟脑中一白,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想着为何爸是用「回」这字眼,而不是「去」。这里才是他的家啊。「最近怎样,功课还跟得上吧?」「嗯。」「志愿还是没变吗?美术系。」梅惟点了点头。嘴半启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合上。「那爸爸就不勉强你转学了。」梅宸罡皱眉望着那稍嫌老旧的公立学校建筑。「未来一年半好好念,毕业后,爸爸送你去国外继续深造。你喜欢哪个国家?法国?意大利?」「都可以啊……我还没有决定。」梅惟垂下眼,想着日本有哪些著名的美术学校,却想不起来。……就算真去了日本,又能怎样呢?眼角瞥着父亲刀凿般的侧脸,放在座椅边的右食指悄悄滑动,试图记忆那隶属上帝之手的线条。三个月不见,棱角转折似乎分明了些……爸爸瘦了。在日本那里的工作,一定是非常忙碌吧。他还记得,当爸爸三年多前,突然决定要常驻日本的大学教书时,每个人脸上那错愕的表情。从来没有人能质疑爸爸做的重大决定,因为他一定有他的考虑和理由。以前,法学背景的父亲总会集合全家,严谨有条理的一一阐述明白,只有那次,他什么话都没给。渐渐的,爸爸待在台湾的时间越来越少……对家里的每一个人而言,这似乎已成为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对了,你的右脸怎么了?好像有些瘀青。」梅宸罡突然打破沉默道。「啊?这个……」梅惟直觉覆上右脸,心里微惊。连丘人尹也没发现,他还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