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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便说:“只要你说一句话,朕便过来。朕只是在等你一句话……”他扶我在床上坐下,眉目间似有焦虑,“……怎么又疼,太医说什么?”我说:“许是有些思虑,劳了深思。已不碍了。并没有宣太医。” 他探手过来,我不由往后退了退。他便起身,就势要扶我躺下。我说:“不急。臣妾命人备了些饭菜,陛下先用着,臣妾作陪。”他说:“你躺着。”我攥了他的手,说:“这不行,今日是陛下的寿辰……已经有些年数没有陪陛下吃寿面了。”我与他对面凝望,一时静默。烛火烧的平稳。他的长睫垂下来,漆黑的瞳子里有柔暖的橘色流溢着。而后额头相贴,鼻尖碰触,呼吸交融。他的唇微微有些凉,却软得令人眷恋。耳鬓厮磨间,时光也流淌得缓慢。 什么都不去想时,我竟恍然觉得,自己还是喜欢他的。早些年的征战最艰苦的时候,连米面也是吃不到的。他一贯与士卒同吃同饮,从来不稍有例外。我心中疼惜,便在他生辰的时候,偷偷去乡间换了一斗面,想做成寿面给他吃。然而煮的时候,面全部断在了水里。我不信鬼神,那一回却莫名的心慌。大战在即,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我在灶边偷偷落泪,他从后面抱住我,问道:“若明日一战,我回不来,你怎么办?” 我说:“你去哪里我都跟着。三生三世,永不相离。” 他笑道:“这便没什么好担忧的了。哭什么呢?”——纵折了今生,也还有来世。生死相随,我们之间还有漫长的三生三世。那个时候,我是如此的笃信着。然而等闲变却故人心,谁能料想我们的三生之约,甚至度不过 (下)纵然苏恒提过,然而究竟什么样的寿礼才合他的意,我心里也没有谱。之前许多年里,他忙于征战,我操持在后,少有能为他庆生的时候。往常能偷得半日浮闲,好好的看他一眼,心里便有十分满足。寿辰时为他裁一身衣裳,亲眼看他换上了,两个人对面坐着吃一碗寿面,纵然无暇倾诉缠绵,抬手为他理一理鬓发,也已心意相通。之后几年,有太后为他操持寿宴,刘碧君为他樱口尝羹,一殿慈孝恩爱,我便少去凑热闹,免得两厢碍眼。每每阖宫欢庆,椒房一殿冷寂。心境枯槁时,绣了几个月的荷包便也一缕缕缓缓绞碎了。竟是不曾好好送过他什么东西。何况如今他富有天下,还能有什么东西入得他的眼呢?算起来,这竟是我头一次费神来讨好他。酒席就设在椒房殿后院。我引了苏恒入席,挈了玉壶为他斟酒。月华清透,芳草婆娑,满园馨香。清酒泠泠入杯,苏恒却握了我的手,道:“今日已不能再喝了。”他确实带了些酒意,然而眸清神明,显然并没有醉。我便说:“再喝一杯也无妨。”他说:“我怕喝多了,又要说些混账话,做些混账事,唐突了你。你若再入了心,我只怕永世不能翻身了。”明明是说笑的语气,然而月下朦胧,他垂眸凝望时黑瞳溺人,竟让我一时晃神,说不出话来。他圈了我的腰,抬手为我理鬓。对宫人道:“换软榻来,铺得暖一些。”隔了夏衣,他身上温热的气息传递过来,令人不由便想靠近了。果然风还是有些凉。我抬手抱了他,笑道:“我何曾这么小气过。”他说:“不是你小气,是朕贪求了。”他认了真,我反而不知该怎么答话,只说:“……是臣妾无能。” 他说:“不是你的错。” 略微有些恍惚,我竟依稀明白他在为了什么道歉。一时只是望着他,他目光黑柔,像水一样化开了,声音低沉:“每次这么看着你,就觉得自己是在梦里。怕立时便醒过来,又怕再不能醒来……可贞,朕有很多话想对你说。” 我说:“臣妾听着。” 他却说:“现在还不行,可贞。你不肯敞开心来听,朕说了又有什么用。” 我笑道:“臣妾怎么做,才算是敞开了心?”他不说话,只将我揽在怀里面。我曾经也有那么多话想要对他说。那些话梗在心里面,因着日后种种而成了利刃,刀刀剜心。可是我依旧庆幸当年没有说出来给他听。这些天我时常想,如果时间再倒流十年,回到我初初遇见他的那个清秋,未来的一切都还没有发生,没有舅舅的被害,也没有刘碧君的出现。我有足够的时光可以改变日后的不幸,经营美满的姻缘。我还会不会再倾心投入,全力挽回。 ……也许不是不会,而是不能了吧。刚刚醒来的时候,我以为自己看破了情爱。可是渐渐便明白了,也许我仍是爱着苏恒的,毕竟大半生都是这么活着的,并不是说改便能改的。只是那颗心已经被剜空了,纵然爱着,却已经感受不到了。 一时又起了风,远远的有笛声穿花渡水而来。假山那旁的水榭上,隔了层层纱幔,氤氲烛火,有美人袅娜挥袖,回旋起舞。宫人们已抬了软榻来,苏恒便扶我坐下。挡了水榭那旁吹来的风,靠在苏恒的身上,不一时便暖过来。已经有些年数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