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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记年哪曾听过他这样温柔款款的好言好语,哪里曾看过他这般推心置腹。但背叛和割爱,一旦开始,就不可能停止。他此刻原本就崩溃了的神智越发的混乱不堪,头痛难忍,心里只著急的要做好这一件事情,把他原本一次一次被吊起的希望残忍彻底的斩断,逃离这泼天大雨,逃离他最迷恋和眷恋的桎梏。
“我做不到……”花记年哽咽道:“我既然知道了你不是我父亲,我就永远也不能装作不知道,我不能强迫自己留在你身边,我不能骗你,更不能骗我,我不能,我更不敢……我怕。”他向来就是个矛盾的人,他软弱他顽固,他自卑他自傲,他多情更绝情──他对自己尤其绝情,慧剑斩情丝,剑出泪凝血。他这样说著,语调陡然一转,强迫自己说出尖酸刻薄的话来:“是的,你成就了我生命里的前二十年,但你无法左右我一辈子──”
那人温柔的笑意就这样僵硬在唇边,他只听到“我怕”这二字,於是没有阻止青年挣脱自己残存暖意的怀抱,退回冷雨之中,用一种不急不徐的语气轻笑起来:“你怕?怕什麽……别人都怕我,我只以为你是不同的。我第一次看见你,狠狠的掐著你的脖子,你也没有害怕过,气都喘不过来了还朝著我骂个不停,就像是……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可怜小兽,你一会对我黏的要死,一会又不给我好脸色看。别人都是怕我的,只有你和他们有些不同。”
那人说著说著,语调已经渐渐冷下去。记忆深处最不愿想起的往事在顷刻之间浮起。他始龀之年,总有些表兄弟在旁边扔石头砸他,口里大声骂著:“将来克父克母亲,现在早死早干净。”他回头看去,所有的景色都蒙了一层血色。
再後来,就是跪在大厅上,他父亲指著他鼻子骂:“他们毕竟是你的亲人!你的兄弟!你小小年纪就如此歹毒,将来一言逆耳你是不是连要连你爹娘也杀!”他母亲在旁边抚著头劝他:“你父亲说的对。这世上妻妾靠不住,朝三幕四的女子多了,朋友靠不住,口蜜服剑的人也多了,下属靠不住,阳奉阴违的人更多了……可惟有这血缘,生来就刻在骨子里,山崩水断云流不动,谁能斩断的了?”
那人回忆著,脸色也阴晴不定的变幻著,看著大雨中颤抖著的花记年,低声缓缓道:“我从前,最恨别人叫我魔头,我总觉的,我是个人,再如何心狠手辣,都会有些悲喜之别。不惧怕我的,真心对我的,自我母亲走後,这世上再也没有了。我母亲跟我说过,这世上唯一斩不断的就是血缘,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这些年,往往压抑著自己的脾气,尽心尽力的教你,就是想自己教导出一个真正的亲人,永远不会惧怕我,永远不会背弃我,那麽,我这些仅剩的感情,也可以无所顾忌的为他展露。”
那人看著花记年愣住的样子,森然笑道:“我八岁那年,被表兄弟辱骂,我後来便杀了他们,把尸首扔在後山豹园里。因为这件事,我父亲与我大吵一架,我骂他不是我父亲,一言不合,我父亲大骂我心肠歹毒,就把亲手我推进脚下这座地宫里,用石砖封死了入口,是我母亲一点一点的独自用手扒开石砖救了我,後来他又把我推进去很多次,都是我母亲救我出来,我从此便发誓,谁欺负了我母亲,我是一定要报仇的。”他说到这里,没有注意到青年越发的惨白了脸,而自顾自的说下去:“我在地宫里学会了很多东西,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只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我父亲,为什麽要把我推进去,既然血缘最为牢固,他为何要伤害我?於是我母亲就这样告诉我:‘你父亲是在生气啊,无论哪个父母,如果自己的子女不认他们,都会气的。’”
花记年似乎终於明白了他想说什麽,正要开口,就见那人将一根手指放在他唇上,於是只好闭嘴。那人悠然道:“我那时只以为我母亲是在全然胡说,後来才明白。原来是真的会生气的,我此刻的心情……真想让你知道,我渴望用一千万种法子杀了你……”
他说著,看著花记年颤抖的越来越厉害,突然低声呢喃道:“可只要存在一种可能能让你不再害怕我现在的身份,重新叫我一声父亲,把一切事实都当作不存在,就像原来那样对我,我就不忍这样轻率的结束你的生命。”
“简直就像一颗你养了二十年的桃树,你年年看著它开花结果,直到它成为你生命里唯一的乐趣时,突然来了个人,告诉你,这棵树不属於你了,别人明天就会移走……你一定也会像我此时这样,想把这棵树在属於你的最後一个夜晚劈成柴禾,可是,一旦第二天那人告诉你,我们不跟你抢这棵树了,它重新属於你──可你再看不到它绽放花朵了,它已经枯死在你的手中,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