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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楼后面的礁石上。
张杨一路小跑着过去,果然看见一个消瘦的背影被裹在夕阳中,红色的夕阳和墨蓝色的大海构成了一幅悲伤的画面。
张杨的心中涌动着一股复杂的情感,说不出是什么。
他突然有些心酸,便跑过去,绕到穆尘前面,轻轻地叫了一声:“穆尘。”
穆尘没有动弹,张杨惊讶地发现,他居然已经睡着了,把下巴静静地搁在蜷缩起来的膝盖上,乖得像只小猫。
张杨在原地站了几秒钟,穆尘还是一动不动,眼皮合得死死地。
“没死吧。”张杨伸出手碰了碰穆尘的睫毛,他的睫毛又厚又长,像黑色的小刷子似的。
穆尘的睫毛颤抖了几下,眉头也皱了起来。
“得,你继续睡,”张杨说,“这是有多困啊。”
张杨在微风中矛盾地站了半天,最终决定给自己放一晚上的假,也补补觉,晚上的作业就不用写了,回头让穆尘模仿成人的笔迹写个假条好了。
他把书包往石头上一扔,然后躺倒在草地上。楼后的草地非常厚,踩上去很软也很有弹性,而且刚开春就绿油油的,像毯子一样。
傍晚的微风真的很催眠,张杨刚躺下就赶到了倦意,但毕竟快赶上会考了,他复习了整整一天,白天一直在高效率地用脑,现在不能很快平静下来。
已知A睡一觉是30分钟,B睡一觉是50分钟,且A比B提前睡了二十分钟,问A和B什么时候一起醒来?此时B睡了多少觉?设x分钟后两人一起醒来,由题意知……吱、吱吱吱……
不对,题好像出错了。
老师……我有个问题……
张杨有点想笑,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穆尘很快就醒了,他瞌睡很浅,有一点小动静就会醒。他刚回过头,就看到了睡的正香的张杨,揉了揉眼睛才确认自己没看错。
这小子挺会享受,比自己还会享受,居然懂得躺下睡。
这时夕阳已经只剩半个了,空气中传来的阵阵凉气让穆尘舒服地打了个寒战。
他喜欢这种寒冷,毫不遮掩的刺骨的寒冷,能让人从混沌中立即清醒过来。
他最近一直在想一些问题。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情况越来越不乐观,这就像是老年人慢慢衰弱一样,并不是器质性的病变,而是,身体里的能量正在渐渐消逝。
他知道他活不长的。
即使从小就知道,但他没想到这么快,似乎一瞬间前,他还是那个有时很深沉、有时很天真的小穆尘。
为什么这么快。
他想起了以前看到的一句话。
人的一生太短暂了,我们有责任把自己的一生过得精彩,而不留下遗憾。
最近会考前的复习真是太无聊了,让穆尘越来越厌烦。
当下中国的教育让孩子们非常悲哀,除了考学,无路可走。
他觉得这样浑浑噩噩地待着,简直是对时间的浪费,对生命的践踏。
他最近有一种念头,就是以后不上学了,在家画点画写点小说,顺便拍两张照片,悠游自在,安然若素。其实他已经写了好几年的小说了,读者非常多,也拿过几次稿费,虽然钱不多,但他永远也忘不了拿到钱时的兴奋、满足。
那是真正高兴的时候。
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就应该使这种时刻多一些,而不是捧着书本摇晃着浮肿的脑袋念书。
更不是一边说中国的教育制度怎么怎么不好,一边拼命地死磕着自己和别人的成绩不放手。
他决定了,读完初中就不考高中了,也算给足了九年义务教育的面子。
正想到这儿,身后传来惬意懒散的声音:“啊——补一觉真舒服——”
“睡美了?”穆尘转过头去。
“美得都快成睡美人了。”张杨跳起来,拍拍身上的草屑,伸了个懒腰。
穆尘抱着膝盖,拉长了声音说:“哦……张——美——人——”
夕阳很快就要下山了,橘红色的阳光变成了一个小毛线球,蓬蓬着毛挂在墨色的海上。穆尘安静地背着光坐在礁石上,身影一下子变得暗淡、模糊,但微弱的夕阳余晖还是勾勒出他瘦削的肩线。
张杨望着穆尘发呆。他的心中又出现了那种复杂的情感,有点像保护欲,但又不完全是。
“怎么了。”穆尘平静地说。语气和缓得给人一种错觉。仿佛整个世界在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