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部分(第1/4 页)
“徐恩峰主任让我带点酒菜过来。”
猛一开口,袁朗吃惊地发现自己的嗓音如此沙哑,他苦笑一下,抽了一上午的烟,加上急火攻心,不哑才怪。
他看见靠在墙角的那个年青人半闭着眼睛,嘴角抽动了一下,像是想笑,可是没有笑出那对久违的酒窝。
沉默了一会儿,他听到墙角传来低低的问话,“是给我送行吗?”同样的暗哑,却透着放松。
“明天上午八点,雨花台。”寥寥几个字,却让袁朗吐得十分费力。
“雨花台,好地方啊!木末北山烟冉冉,那可是方孝孺老先生的埋骨之地,杀身殉道,木末高风是我一直景仰的。88师,那一年也是在这儿全军覆没的,明天,我可以去陪他们了。”成才低沉的声音平静,从容,象是说着和自己不相干的事情。
这样的成才,让袁朗一下放下了先前无谓的担心,心里暖暖地竟有些欣慰:从相识到今天,快十年了吧,眼前的这个年青人也不再年青,三十而立,早已褪去自己一手带进队伍之初的懵懂和青涩,面对死亡的放松和淡定,是他先前没有想到的,这份淡定和放松莫名地让他也放松了下来。明天,那关键的一枪,打得中打不中,不必太去纠结;幸存还是牺牲,于自己很重要,于成才本人,可能并不看重。
“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明天的枪决由我来执行。”思忖了半天,袁朗还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说完,他把眼睛瞟向墙角,那里,整个上身都靠在墙上的成才保持着静止的姿态,没有血色的脸庞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的苍白。
听到袁朗的话,成才半闭的眼睛上浓密的睫毛动了几下,然后慢慢地睁开眼睛,袁朗看到他上午看到的那双眼睛里蒙着的纱像被人突然拉开一样,一点一点,光泽和温情由浅到深地弥漫让那双眼睛重新变得漂亮了起来,那是他熟悉的清亮发光的眼睛,初次见面时留在心底的眼睛。这双重新熟悉而漂亮的眼睛再没有受刑时的冷漠和坚硬,毫无遮掩地深深地看着他。
成才没有再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袁朗,差不多有一分钟的时间,然后闭上眼睛,嘴唇轻轻地动了两下,袁朗读出了那句无声的唇语,是“谢谢”两个字。
那一分钟,地老天荒,树荣草长。
有些话语我不能说,有些话语我不需要说,有些话语我不想说,但是我知道,无论你懂还是不懂,我都已经满足;有些爱不需要告白,有些爱不需要结果,只要感觉到你在身旁,我心里就有鲜花盛开,更何况有你为我送行,我会化作木末北山冉冉烟,终日缭绕在雨花台前。
那一分钟,乾坤倒转,度日如年。
有些话语我不能说,有些话语你不说我已经明白,有些话语我想对你说可不是现在,无论你知道还是不知道,我都已经尽力;有些爱是需要等待,有些爱可能没有未来,只要感觉到你的爱,我就不会让勇气走开,更何况有你的信任给我作伴,我一定会把你从雨花台的荒坟乱葬中带出来。
《青山遮不住》第二十二章(下)
雨花台位于南京城南中华门外一公里之外,是一座高60米、宽约2公里的山岗。
传说在一千四百年之前的梁代,有位云光法师在此地讲佛经,感动了上天,落花如雨,所以称雨花台。
雨花台之名与佛家有缘,却也因此成为受难之地,舍生取义者的埋骨之地。
史载南宋忠臣杨邦义面对敌酋宁死不降,被剖腹挖心于雨花台,后人在雨花台的山岗上建了一座纪念杨邦义和文天祥的二忠祠;
明初那个不肯替朱棣写诏书而诛连十族的台州人方孝孺,在被磔刑处死多年之后,由戏曲大师汤显祖敛骨葬于此地,“木末风高,天地正气”是后人对方孝孺的赞叹;
1927年之后,这里又成为国民党政府杀害共产党人的刑场,“四·一二“之后,每天这里都会响起枪声,枪声响处,有无数炽烈不屈的忠魂飘荡;
南京保卫战时,中央军88师在此血战三天,全军覆没,山岗上摞满了士兵的尸体;
南京沦陷之后,日伪政府仍然将这里用作刑场,更多的爱国志士在这里受难。
成才知道雨花台是因为方孝孺。他记得年少时曾经和中学国文老师争论过:方孝孺为了自己所谓的气节和对建文帝的忠心,自己死也罢了,却搭上了家族和门徒学生上千人的性命,是不是太自私?当年少年意气,不能理解一个人对信念和原则的坚持,不能理解是有一群人是愿意为了看上去空洞而飘渺的道德准则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