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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薄的春衫斗不过初春的料峭,夜冷的侵袭一层层地深入冯洛焉的身体,他的皮肤变得冰冷,体温下降得很快。好几次他被冷醒,发紫的双唇微微颤抖,目之所及全是旷野或是高山,何时才能回到村子,见到萧大哥呢?
他苦涩地期盼着,心痛如绞,为自己的自私与无望的爱情而哀伤。
“大毛……”他嘶哑地轻声唤道,“请……快走……”
大毛抖了抖长耳朵,似乎听懂了他的话,迈开蹄子嗒嗒嗒快走了起来。
冯洛焉欣慰地笑笑,枕在大毛的脖子上,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
待到他再一次醒过来时,大毛已经在村口的大树下吃草了,它甩甩尾巴,哼了几声。
冯洛焉痛苦地睁开眼,茫然一会儿,才认清眼前熟悉的景色。
他……回来了!
心中有个声音兴奋地大喊大叫,催促他赶紧回家。于是他直起身来想要下驴,哪知脑袋突然天旋地转地绕了一圈,冯洛焉不曾预料,猝不及防地跌落驴下,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他被砸得头昏眼花四肢剧痛,趴在地上很久都没反应。待他回神,他又感觉到了身子的软弱无力,喉咙口直泛恶心,想吐。
他好像……受凉生病了。
这个认知令他难过,想不到好不容易回来了,身体又出现这样的问题。不行,他不能认输,即使身体重得像灌了铅,他也要爬回去!
对,爬回去!
萧大哥,等我……
冯洛焉使出浑身的劲儿,勉勉强强站了起来,东倒西歪地往村子里走,但是每走一段,他就要跪在地上猛喘好久,缓解身体的恶心与难受。
这时是清晨,月还没落山,白雾飘散在村庄里,家家户户都在睡熟。
唯有冯洛焉在路上艰难地走着,他酸涩地眯着眼,隐约看到了自家的屋子,心里一阵喜悦,立马加紧脚步。
但是越走他越没力气,走过蜿蜒的小道,来到自家院子门口,他终于瘫倒在地,难受得想哭。很多人只有在生病时,才会变得异常脆弱。冯洛焉也是,但他好多年没有生病了,因为他自己是大夫,自然知道怎样保重身体。但像今日这次这么不爱惜身体,也是他破天荒头一回。原因是,为了一个男人。
最后的路他行进得有多艰难,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裙子已经彻底变成了乌褐色,哪里还有华美俏丽的影踪?满头的乱发使得他只能穿过发丝看到周围的景象。
他狼狈不堪地爬向柴门,伸出一只手扒住门口垫脚的石块,满怀希冀地看着那扇平时不怎么高大而今异常宏伟的大门。
萧大哥,我回来了,你知道吗,我终于回来了……我来给你做午饭吃,好不好?
他张张嘴,说不出一句话,两眼一翻,倒了过去。
而在屋中静坐养神的男人忽然睁开了眼,感应到了什么。他收了气,猛地站了起来,他好像听见谁在呼唤他。那一声声悲切的呐喊,无声,沉重。
他竟然觉得是冯洛焉回来了,他这是疯了么?那个女人怎么会回来?她还在牢里受苦啊,还等着自己去救啊!
男人焦躁地来回踱步,觉得自己的感应实在离谱,他几番挣扎,竟决定开门看看,说不定冯洛焉就在外面了呢?
外面?怎么可能?!
但是就在极度自我否定下,他还是走过去打开了柴门,凉意深重的晨雾扑面而来,使得他一激灵,清醒了几分。
就说……哪里有人啊……
男人嘁了一声,自我嘲笑一番,正打算关门进屋,一低头,却看见地上有团黑影,好像……是个人?
人?!
男人大惊,努力地眨眼想看清楚那是什么,最后他蹲下来,凑到那人跟前,拼命地辨认着什么,他颤抖着伸手,去撩开那一团蓬乱的黑发,底下露出一张小巧的脸蛋。
他看不清,真的看不清,这真是令他懊恼万分,恨不能挖出双眼得了,这么没用!
指尖迟疑着抚上那张脸,冰凉的触感令他心惊,即便手感和形状和那夜摸到的一样,但心情却是完全不同。
“阿冯……?”男人皱紧眉头,试图去唤他。
然而没有人回答他。
男人不知道冯洛焉是怎么回来的,难道是逃回来的?他受过严刑拷打吗?受了重伤吗?不然为什么会倒在门口?
一连串的疑问无从问出口,男人只得将其憋回肚中。他抱起单薄瘦弱的冯洛焉,跨过门槛进了屋,将他轻轻地平放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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