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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黎耀祖要先自己一步去探望她了。
想到黎耀祖,秦晓心中一阵刺痛,那些决绝的话言犹在耳,如利刃剜心。虽然早料到会有那么一天,待到真正面对时,黎耀祖怨怼的眼眸仍带给他猝不及防的打击。即便如此,他自始至终没有想过背叛,虽然压抑感情要比压抑痛苦困难百倍,但他做到了,他无愧于九泉之下的养父,无愧于军统局的栽培。这世上,他最感有愧的人,是带给他无限温情的黎耀祖。但时势帮了他,如果不是军统局决定放弃提篮桥监狱,他不会收买看守和狱医把黎耀祖救出来。
已经决定等他20年了,没想到突变的形势暗中成全了他。他相信,这次国民政府从重庆撤往台湾,必定如当年从南京撤往重庆一样,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加之他的特工身份,既然能从重庆派到沦陷的上海,不日一定有机会由台湾派回大陆。那时的黎耀祖已不再是汉奸,也不再与自己的身份有冲突,终于可以坦诚地面对他,不再有任何隐瞒地和他重新开始。每思及此,秦晓便难掩心中的喜悦,眉梢眼角皆堆满笑意。耀祖一定会再次相信我的,因为,他从不忍让我难过。
秦晓没想到这次的撤离竟成了隔绝。当“反攻大陆”四字从军界政界的会议中转移到街头商贩的口中时,国防部保密局再次改组,秦晓脱下了军装。
“放心好了,这种刷子很结实的,包你用到反攻大陆都不会坏!”秦晓绕开喋喋不休向他推销的小贩,露出凄凉的笑。
大陆,黎耀祖,音信全无。两个成年人,竟再一次失散了。
他踉跄地走在台北街头,如同当年那个十二岁的无助少年,在热闹的花市走失了,在拥挤的人群中蹒跚。
数年后,因小报上一张蝴蝶兰的照片,秦晓离开台北搬至台东县宾朗村。几年下来,他学会了蝴蝶兰的栽培技术,开始大量种植这种与大陆的蝴蝶花同样因花姿形似飞舞的蛾蝶而得名的花卉。
每年2到5月的花盛之时,秦晓便会整日地坐在兰圃里,慢慢啜饮着福鹿茶,看着那一簇簇色彩斑斓、迎风起舞的蝴蝶兰,仿佛又回到了上海的黎公馆。隐隐看到一个人影向他走来,步幅很大,速度很快,齐整的头发垂下一绺,轻拂着光洁的额头……
“要我帮你洗手吗?”戏谑带笑的语声自风中传来。
秦晓浅笑着举起双臂,杯盏落地的声音打断他翻转手掌的动作,再抬头,人影已消失无踪。干净的双手,已不复当年的白皙修长。鼓出的青色血管,粗大的骨节,证明着岁月的流逝。他已是鬓发染霜的老人了,人们对他的称呼早已从“先生”改为“老先生”。
双手蒙住了脸,苍老的声音和着泪自指缝间传出:“三十多年了,我,还在等你……”
1988年元旦,开放大陆探亲的消息传开,秦晓喝醉了。醉眼朦胧中,他将半瓶老酒统统倒进一盆白色的蝴蝶兰里。兰圃里的工人笑了:“秦老先生若是酒醒了,看到醉死的兰花,怕是要心疼死了!”
寻找方大姐的信有了回音:原址经过改建,居民早已搬迁,查无此人。
秦晓开始通过各种寻亲机构寻找黎耀祖。中国中央电视台国际频道“天涯共此时”节目每期最后播出的寻亲名单里,都会有这样一条:秦晓寻亲人黎耀祖。你对我说过,等我,信我。我对你说过,等你,信我。我还在等你。
电视台的寻亲告示已经到期,秦晓未得到任何有关黎耀祖的消息。电视台的回信称:因为寻亲的人很多,我们目前只能为您做这些。您不妨再试试其他方法。请千万不要放弃,您和您的亲人一定有团聚的那一天。
秦晓笑了,耀祖一定气我这么久不去找他,故意不肯出现。他从来没跟我耍过少爷脾气,这次一定想整我个够本儿。只是,你不要气得太久,我们已经六十多岁了,我怕我活不到你肯相信我的那一天。
他几乎动用了这些年来销售兰花的全部积蓄,在大陆兴建了多家孤儿院和敬老院。建立孤儿院是希望能给那些无家可归的小石头们一个温暖的家,开办敬老院是因为他想起了邓墨云没有子女的妻妾。
但是,他频繁往来于两岸,仍然没有黎耀祖的任何消息。
又一家养老院在北京郊区落成,恰逢秦晓到北京台胞寻亲办公室了解情况,院长诚邀他来视察。难以推辞之下,他只得答应。
房山蝴蝶花敬老院是一排红砖的平房,独立的供暖和供水满足了老人们的生活条件,有很大的院子可做活动场所,看护人员有相当一部分是护校毕业。秦晓对此很满意。院长向他介绍着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