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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主任?你也来踏青?”
吴崇礼只得笑着迎过去:“钟先生,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位钟先生钟江乃印尼华侨,身材魁梧,坦额宽鼻。其家境富裕,人也大方热情,刚在美国完成学业要回去继承橡胶园,听到陈嘉庚先生以“南侨筹赈总会”发出的《征募汽车修机人员回国服务》第六号通告,家也不回了,直接报名当了“南洋机工”。
钟先生有些公子脾性,自认为跟吴公子很有点共同语言。
学生们看吴崇礼年纪不大却是主任,都吃了一惊,那个先鄙夷他的青年更是瞪大了眼。吴崇礼很是抱歉,冲他们弯了弯腰。
钟江过来揽住他,问:“来给学生们做演讲?”
“兄弟乃绣花枕头,能做什么演讲?家母来看水,拉我当司机。”吴崇礼苦笑,向机工们颔首作揖,“难得今天碰上,可否赏脸让兄弟做东,请各位尝尝地道云南菜?”
机工们来了兴致:“吃汽锅鸡?过桥米线?火腿?”
吴崇礼把人带到自家酒楼,一顿饭推杯换盏下来,大家便呼兄唤弟了。饭毕且不散,又去美国人的舞厅吃酒跳舞。机工里有寒门子弟,响应爱国华侨陈嘉庚先生的倡议,赶回来支援危在旦夕的祖国,入目却是吴崇礼这般政府官员的歌舞升平,虽刚吃了人一顿饭,心里却还是有些不平的。
穿着暴露的金发碧眼舞女一出现,机工们就走了一半。
钟江揽着吴崇礼笑:“他们没见过世面,崇礼莫怪。”
吴崇礼自然不在意,看其他机工已纷纷下舞池,只钟江坐定不动,问道:“钟兄见识广博,这些舞女可是瞧不入眼?”
钟江凑到他耳边,轻声答:“为兄还真是一个也不喜欢。”
吴崇礼心里咯噔一下,借着叫酒保错开身子,“我是不通音律奏,跳舞平白唐突美人。钟兄既然也无意,不如我两个来拼酒。”
“拼酒?”
“就是猜拳,光坐着看人跳舞实在无趣,我们且自己找乐子消遣。钟兄擅长什么?”
吴崇礼自恃擅饮,不想钟江也颇有些量。
吴公子一面猜拳一面还要猜钟公子的醉意,不能把人灌到耍酒疯更不能让人酒壮色胆说出更明白的心思,一顿酒喝得颇为辛苦,真是美酒穿肠过而不辨其味。
到钟江滑下凳子,已是午夜。吴崇礼尚有几分清醒,会了帐,叫了马车送机工们回宿舍,自己才坐上黄包车晃晃悠悠转回小白楼。
既然晓得钟江心思,吴崇礼珍惜钟江人才又不好直白拒绝,干脆龟缩在家里躲几天。
偏着吴家公子的名声太过显著,要找小白楼更是比找公路局方便,钟江也天真烂漫,第二天酒醒了,抱着一大束玫瑰花来到小白楼下。
要说钟先生忒教条,学着洋人送花追美人,却不想想春城昆明本是四季花开不断,哪个稀奇鲜花?且吴崇礼虽甘愿雌伏于男人,却最是恨别人拿他当女人看,钟公子今次使这招鲜花赠美人,着实是进错庙门拜错佛。
钟公子的鲜花攻势自然是要吃闭门羹的,吃了闭门羹他且不气馁,坐雕花栏杆下谈起吉他唱起英文情歌。这架势,有晓得的捂着嘴笑叹吴家公子真是了得,当兵的走了便换机工了;不晓得的就谈论起吴家小姐初长成,有人追了;也有那不解风情的以为碰上天涯歌者,虽听不懂唱的什么,且丢下一角、两角新滇币。
吴崇礼在楼里心烦不住,恨不得把耳朵堵起来。
钟江摆出这副布尔乔亚的罗曼蒂克姿态,卯足劲要恋爱一场的认真,实在叫人胆怯得忿恨。
男人之间相处,进门脱衣下床走人,多简单的事,玫瑰情歌闹哪样?
偏这异国人天真得有点傻,感动不了吴公子却感动了过往路人,吴公子还真不好昭告天下般挥舞大棒冲出去撵他。
话说那日吴杨女士并一帮朋友被吴崇礼尥在滇池,大失面子,待夜里见他喝得醉醺醺地回来,继而二门不迈大门不出也不说把车开回来,更是没好气。后来听到连日不断的情歌,才晓得儿子又惹风流债了。
吴杨女士从后门绕出去把钟江仔细端详,回来拍着儿子肩膀:“这个割橡胶的比起刀昭罕差远了。人长得不好,家境想来更不会强过刀头人,他也敢来喜欢我家崇礼?宝贝别担心,妈咪帮你挡着。”
与吴崇礼以往的交往对象比,刀昭罕颇合吴四奶奶眼缘,人又阔气大方,最关键是有段纬段世伯的证词:吴崇礼与刀昭罕“伉俪情深”。
可去年年底吴崇礼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