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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那头肥猪,并不动手修整,只轻声道:“父皇一定是在烦心瑞烈的事情。”
瑞焱诧异地看了过来,像是这个答案并不符合他意料之中。瑞轩看回去,廊下的瑞焱仍旧是风流俊俏的模样,眉眼含情,坐得歪歪斜斜。瑞轩想了想,又认真道:“也许也是在烦你与秋玉华的事情。”
瑞焱脸上仍是诧异的表情。过了一会儿,却笑了起来:“为何不是在烦大哥手足相残的事情?”
瑞轩唬了一跳,一下将手里的糖勺儿扔了:“你胡说什么?”
瑞焱仍旧笑着:“又为何不是在烦你偷偷倾慕他这么久,而且还不是他亲生骨肉的事情?”
瑞轩猛地睁开眼睛,这才发觉已经惊出一身冷汗,将被褥都沾湿了。眼前仍旧是囚室的屋顶,与他睡去之前别无二致。
这一日,许久不见的宗正卿终于出现在他的囚室,并带来了圣旨。
最终给他定下的罪名是“治下不力,为奸人所蔽,致以失察”,贬为顺平郡王,着即迁往属郡。
瑞轩跪着接了旨,才从地上起来。那一天父皇对他说“今晚的事当你从未说过”,果然便如同从未发生过一般,一点也没有留下痕迹。
宗正卿看着他起来,倒是叹了口气:“郡王,如今尘埃已定,老臣也可以与你多说两句。你是老臣看着长大的,人品如何,老臣知道,陛下与太子殿下也都知道。去了顺平郡,对你未必是坏事。以后用人的时候,多长个心眼,别再去结交那些下九流的人物。从今以后,当个安安稳稳的郡王,好好地过日子吧。”
瑞轩点点头。犹豫了一会儿,终是开口问道:“宗伯,三哥他……如何了?”
宗正卿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迟疑。许久,方道:“三皇子私藏兵甲,有谋逆之意,已废为庶人,流放凉州。”
瑞轩沉默了。眼见宗正卿要走,忽想起一事,又问:“宗伯,那你可知……可知五哥如何了?”
宗正卿回头看了他一眼,顿了顿,道:“五皇子因言行失德,前些日子已经被贬为允城郡王,非奉诏不得入京。允城郡远在西南,如今早不在京中了。”
隔了这么久再次见到阳光,眼睛都已经不能适应。初一出囚室,瑞轩忍不住抬起衣袖遮住了眼睛。
他回到府上,迎接他的仍旧是李顺儿。老太监那一头原本只是花白的头发,现在已经变成了全白,整个人像是苍老了二十岁,脸颊都凹陷下去,遍布皱纹。
见到瑞轩走下马车,他晃了晃,突然跪倒在地。瑞轩疾步上前扶他,李顺儿却固执地不肯起来。那么大年纪的人,跪在地上扶着瑞轩,放声嚎啕大哭。
瑞轩想开口劝他,一张嘴,却发现自己发出的声音也变成了哭声。主仆两人跪在地上,抱头痛哭。
瑞轩要前往顺平郡的事情,李顺儿已经得知,府上重要的物件都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下人原本之前就被打发走了一批,剩下的瑞轩想再遣去一些,李顺儿却无论如何也不肯了。
“殿下,那边人生地不熟,又不比京城。要到了当地再招募人手,必不合用的。这些人不能再少了。”
老太监一再坚持,瑞轩也不强求。他又想起一事:“如意坊……”
那像是一根刺,卡在他喉咙里。李顺儿摇了摇头:“封了。陛下开恩,不曾追究坊中不相干匠人的职责,只将主犯处了极刑。”
喉咙里的那根刺似乎扎得更深了,难受得叫人受不住。他想起那天晚上孙掌柜跪在地上看着他,神色悲怆:““小人就算不要自己的性命,也总要顾到一家老小的性命啊!”
瑞轩拼命地摇了摇头,想把那个画面从脑海里摇出去。人都已经死了,再想也没有用。他转头道:“还是去看看行李收拾得如何了。”走了两步,又道:“……多给他家人一点钱,好好安顿好吧。”
离开京城的那日,正是一年里最冷的一天。
郊外的驿道边,有人在等瑞轩。是瑞晟。
瑞轩让身后车马停住,自己缓步上前。这么久没有见到他的兄长,乍一看,像是一场梦境一般。
瑞晟披着一件狐裘大衣,含笑看瑞轩走近,却又微皱了眉:“怎么穿这么少,不怕着凉么。”不等瑞轩开口,便将自己的狐裘大衣解下,亲手给瑞轩披上,在他肩上拍了拍:“到了外面,一个人,可要仔细照顾好自己了。”
瑞轩点了点头。他其实并不冷,却也不能拂了瑞晟的好意。轻声道:“谢谢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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