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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又去沐浴更衣,沈约看著时候已晚,既来不及入宫觐见,去看任晖也不大合适,便晃进了父亲书房。沈持风今日旬假,正在书房写字,叶云慧立在下手为他研墨,见儿子进来,笑著给他让了个位置。沈约两年未归家,本存著有事儿子服其劳的心,当下很自觉地接过墨块,低头细细研著,一边问道:“爹,师父那是怎麽一回事?”
说到这,沈持风气得胡子都要吹起来,皱了皱眉,勉强压下心中不快,道:“ 老九是姜桂之性老而弥辣,年纪一大把了,还是当年千里突杀仗剑横行的军匪作风,你以为我能管得住他?”
沈约微微一笑,知道父亲嘴上在骂,心里却不知有多欣赏师父。“爹是放心不下师父吧?”
沈持风摇摇头,眼中微现忧色,“他别把自己命给玩掉了。”
“任炜棠都不是师父一合之敌,任家还有谁能奈何得了师父?”
“老九再厉害,不过生了两只手。你以为任老头这些年让老二训练那麽多神箭手是为了什麽?──老九五日前杀了任风一,任炜棠只怕已经认出他出手。”
“越莲湖一役,任炜棠已经知道我们这边有个一流杀手。而任家并未借机发难,这说明他们多少有所忌惮。”
“那是他们不想引火上身,显露出越莲湖之事跟任家有任何联系。”沈持风搁下笔,淡淡道:“京中如今的局势看来对咱们有利,实则危险得很。之前有一事我未曾告诉你,现在却不得不说。”
沈约不语,静候父亲下文。沈持风却搁下笔望向妻子,“你来说?”叶云慧点点头,转头对儿子道:“你师父就是当年南澧双雄之一的偃月将军,这你是已经知道的了。”沈约点点头。“南澧民风柔弱,皇室昏庸,国力虽富,军备却差,我大应三十多年前便意图收服之,可花了整整十年在边界战争上,虽说也掠夺了不少土地,但始终未能将南澧收入囊中,便是因为你师父善於带兵的缘故。”
沈约心中疑窦丛生,“娘,你说的这些──”
“你都知道。”叶云慧握住他手,示意儿子听她说完,“南澧双雄一文一武,武者是你师父,‘文’便是指一宁和安生的父亲,袁重浣袁宰相。这两人是同榜进士至交好友,多年里一主内政,一主边防,将南澧这一边远小国护得严严实实。我大应既欲征服南澧,自然便要从这两人身上著手。你师父一身武功,无数刺客刺杀无果,相反还折了大应不少高手。但他性好行险,常常千里孤身刺杀敌将。於是,二十年前,我朝中便有人想出了个法子。”
沈约接口道:“派出重臣,诱他刺杀!”这次谋划是军方得意之作,师父虽未曾告诉过他细节,他却也从任晖那里略有所知。
叶云慧摇摇头,微微叹息道:“若是这麽简单,就不是那人的计谋了。你师父不是那麽好杀的,我大应要的也不是他的性命。”她缓缓说道:“而是他从此远离南澧,再不出现在战场之上!我方早在南澧高层埋了不少钉子,策划良久,在你师父离京之际突然发难,劝诱皇室,以二十条大罪将袁重浣全家问斩!”
这故事沈约不是第一次听,却是第一次知道袁重浣之死是出於大应朝臣的反间计!他吃吃结巴了两声,“那师父为何还带著一宁和安生投了我大应?”
“不是他投了大应”,沈持风叹息道,“而是你母亲将他们捡回了大应。”
“到现在你都没有意识到一个很关键的问题。为何我们从来不叫你师父的名字?为何只称他老九?”
“师父说他对不起兄弟,发誓将名字随他长埋地下。”这自然不是师父的原话,而是沈约总结归纳的成果。
沈持风哑然失笑,“傻孩子。当日是何等紧急的状况?你师父潜入我大应军中刺杀大将,无意中听得南澧情势,在这种局面下他还能一剑伤三人血溅军中帐,抢了好马快马加鞭不眠不休一天内赶回南澧都城,硬生生从法场上抢下了袁重浣怀孕的妻子,他有什麽对不起朋友的?就算是再大的愧疚,为故人留下血脉也足以弥补了,他这样聪明的人岂会想不明白?”
“袁重浣年少成名,为官清廉刚正,不知得罪了多少官员,之前那麽多年屹立不倒,纯是你师父一力保下,甚至我大应想要除掉袁重浣,也只要使出以大将诱敌的下策。而他在一身重伤之下带著个妇人离开南澧,沿路州防竟无一人敢拦──你还未想到吗?”
沈持风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似在嘲笑儿子缺乏想象力。沈约向母亲求助,叶云慧脸上却是一样惋惜的笑容,似乎儿子猜不出这样的哑谜是个天大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