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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夜晚。
第二日,白清轩在浑身酸痛中醒来,原来自己已经回到了那间破屋。
浑身仿佛散了架一样,脑海中却清晰地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一抬眼,看到昨天那幅用身体描摹的画被人装裱之后挂在墙上,哑然失笑。
到底是个玩物。下贱的玩物。
“你可醒了。”树鱼的大嗓门无情打断他的自嘲,“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三根手指在白清轩眼前比划,“三天呢,整整三天。”
“三天?”白清轩惊讶,“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啊?”树鱼白了他一眼,“你被抬回来的时候只剩一口气了,要不是我和黑欢彻夜照顾,你早就没了性命。”
“是么……”白清轩只是笑,看着菱花镜中憔悴的自己。
镜中的男子,纤眉长眼,肤色雪白,左边脸颊上赫然一片紫色斑痕。
背后传来树鱼一声长长的叹息。
“今日我才瞧出来,你五官生的很是精致,若不是脸上这一块要命的斑痕,必是个美男子呢。”树鱼拿着菱花镜,不知怎么的就照到了自己身上,左右仔细地一通照。
“你在做什么?”白清轩挑眉冷睨,一脸无语的表情。
“看我有没有长斑啊!”树鱼白了他一眼,“你这丑八怪,哪里知道做美女的辛苦?”
白清轩冷哼,从被褥中伸出手来,拎起床边的长衫就往身上套。
“别别别。”树鱼抛下镜子一把夺过长衫,手一伸,立即有小宫女递上一件袍子。树鱼便将那袍子给白清轩穿上。
白清轩无言地看着自己身上崭新的袍子,湖蓝色的。
“我生性喜好白色。”他冷冷道,便要脱下。
“不,行!”树鱼按住他的手,“圣上吩咐了,从今儿个起,你必须穿湖蓝色的袍子。”
“这是为何?”白清轩失笑,“我自知此身是圣上的玩物,担不得圣上如此厚爱呢!”
树鱼的头摇得像拨浪鼓。白清轩斜斜冷睨,尖声尖气道:“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情由?”
“你知不知道……”树鱼轻轻道,宛如梦语,“我家少爷,生前最爱的,便是这湖蓝色。”
白清轩呆住,豁然抬眼,对上树鱼一双含泪的眸子。
“我愿意做圣上的玩物,却不知,这玩物居然摇身一变,成了替代品!”许久,白清轩低声喃喃着,仰起头,脸上依然是波光潋滟的笑,无懈可击。
树鱼呆呆地看着他,还没说话,小宫女已经跌撞着跪在她脚下:“树鱼姑姑,后宫出事了!”
树鱼抹了一把眼泪:“说。”
“蓝贵妃娘娘,殁了。”
树鱼豁然抬眼:“你再说一遍!”
“蓝贵妃娘娘,殁了。”
“圣上知道了吗!”树鱼蹭地站起来,抹了把眼泪便疾步像门外跑去。“圣上已经在殿里了,您快去瞧瞧吧!”
房门大开着,还来不及关好,一阵冷风袭来,吹起白清轩的鬓发,他倚在被褥里,眼眸中掠过血红的颜色,一瞬间,身子冷得都有些发抖。
“好冷啊……这深宫好冷。”他轻声喃喃,对着风,对着云,不知说给谁听地自语,“我快要窒息了呢,你可知道?”
呼呼风声,似是对他的回答。他便在这风声仰起头,狠狠地微笑,笑到泪流满面。
蓝贵妃在深夜里自挂悬梁,待宫女发现时,人已凉了个透。
容桓木然地立在青鸾殿里,看着地上冰冷的尸体,脑海中却分明地浮现了记忆中的她。
倩得薰风染绿衣,国香收不起,透冰肌。如今,人毁形销。
手里一封绝笔信被大力捏紧,容桓忽然将它高高扬起,衣袖一震,信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被袖中内力撕得粉碎,仿佛妃子发间落下的珠翠。
碎了,一地,只剩狼藉。
纸上只有六个字:“愿你永享孤寂。”
作者有话要说:
☆、灯火青荧语夜深
“贵妃蓝氏,骠骑将军蓝重羽胞妹,鸿嘉元年春选入后宫,封贵妃之位,鸿嘉六年秋卒于青鸾宫,年二十一。”
许多年之后,关于蓝贵妃的匆匆一生,只能在《大夏云烟录》中找到寥寥数字,无悲无喜的字里行间,就如此将一个后宫女子悲凉凄冷的际遇轻描淡写,无人再关心她曾经的喜悦,曾经的期盼,曾经的失望,以及曾经的怨怒。
除却至亲之人。
夜很长,痛亦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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