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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医生,你没事吧,啊——”站在御怀远身边的一位乡绅道:“你流了好多血,去看一看。”
“我没事——”御怀远推开了对方,指挥着身边的人,“把能走的动的人都带到仁济善堂……”再后来的事,他就顾不上了,忙着安置伤员,忙着联络各方取药,只觉得脖子里粘稠的血液一直没有干过,缠在头上的布条总是湿漉漉的,大家看他的表情也越来越担心。
御怀远想,把手上这个病人处理完就去看看自己的伤口吧……陡然间,眼前一黑,整个人栽了下去,只是,没有想象中那么痛,再醒来的时候,如泥委地,只剩下一只眼能勉强看得清,林北雪出现在视野里,面色蜡黄铁青,薄唇上结了一层褐色的疤,像是脱了相。
在那么多人的注视下,林北雪扛起了御怀远,将人扔进车里,大肆地按着喇叭,生生地闯出一条路来直奔虹桥疗养院而去,那里有全上海最先进的设备和精良的西医。
御怀远这一晕,主要还是因为失血过多,爆炸的时候飞溅的玻璃划伤了头,很大一个口子藏在浓密的黑发中,他没注意到,别人也没有注意到,放任自流。
御怀远醒来已是暮色沉沉时分,林北雪坐在床边,御怀远勉强笑笑,嘴硬着:“你看,我不是没什么大事——”
“怀远。”林北雪忽然开了腔,刚叫了一句眼圈就发红了,那种可怜兮兮的神色是御怀远从未见过的,他简直实在哀求他,“跟我走吧,离开上海吧,也不知道要打多久的仗,我们随便去哪里好不好,只是不要待在上海,你愿意行医就继续行医,不愿意我们就找个地方窝着,我只求你——”林北雪哽咽了一下。
御怀远呆住了,他缓缓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从一开始,林北雪就没遮掩过自己要出国的目的,御怀远也是清楚的,他们这样的关系终是不能在一个地方长长久久的下去,几年,人们也许是不在意的,但十几年,几十年,总会有人瞧出端倪来。若是一个人独活于世也就罢了,只是他还有兄弟,还有庞大的亲族……所以,御怀远也没有抵触过要走这件事。
但是,却不是现在。人就是这么奇怪的动物,若是四海升平的时候走也便走了,但现在内忧外患着,又被人这般欺辱着,情绪完完整整控制了人心,怎么能在最艰难的时日说走就走?毕竟生于斯长于斯,亡了国就算是到了任何一个地界又岂能快意逍遥?
一个亡国奴,何谈生存于世?至少御怀远是无法接受的。
“北雪,再等等,再等等好么?至少,等打败了日本人——”他这样求他,他又何尝不心疼?何尝不想着跟他去?只是人又岂能分成两半?这样狠心地拒绝着林北雪,仿佛是将刀子插。进了自己身上,血淋淋地,撕裂般地痛。
御怀远甚至不敢看林北雪眼中失望的神色。
“好——”林北雪凝视着御怀远皱成一团的脸答了话,他惶恐地抱紧了他,在这人命如蝼蚁一般的世道,每一次的拥抱和见面都显得弥足珍贵,林北雪甚至不敢想象今天这样的事还要再发生几次,只是他们就是这样的关系,铁板钉钉了,再也没办法改变,所以他就这样顺着他,这是本能的唯一选择,时间久了,也便没有不愿意。
……
数日后,南京路先施公司门口又落下了一枚炮弹,死伤者无数,引发无数家破人亡的惨剧,不胜缕述。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七章
果如林北雪所料,战事没有很快停下来,到了十一月,国军彻底撤离了上海,在南翔布下防线作战,到布防完成后,上海除公共租界和法租界两块地方幸存外,四周全被日军侵占,再也听不到震天的枪炮声,激昂的民意陡然消沉下去。很多人都认为上海不是久居之地,仓皇之间逃了几十万人去江浙一带,彼时宋子文还写了一列名单,无数军政界、工商界人士纷纷撤走后方。
林北雪和御怀远都没有动,一个看似在家修身养性,一个看似每日忙碌出诊。
那时节,日军控制了上海,商业领袖没有一个逃的过,全在日本人的逼迫下出资入股共同开厂,而长喜川的怀柔政策在内部长期受到非议,现在日本人有了底气硬来,所以他也逐渐被边缘化了。这么一来,反倒不再去逼迫林北雪,随着越来越多的人纷纷落水危害一方,林北雪先前的作为反而算不上什么。
情况越来越恶劣。
十一月二十三日,无锡失守。
十一月三十日,常州沦陷。
十二月九日,日军迫近南京,发布最后通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