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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石绍杰自己都无法形容的一个晚上,光是为了帮陆航买粥他就跑了好几条街,考虑到生病的人口淡,他便放弃清淡的白粥而选择了皮蛋瘦肉粥。回到公寓楼,还得把一路上早就变冷的粥加热,陆航吃完了粥也吃完了药之后。石绍杰就把自己卧室的那床被子也抱了过来好让陆航尽快地发汗。
凌晨一点,滚烫的额头依旧没有退热。
石绍杰来来回回地往返于卧室和卫生间,不停的将陆航额头上的毛巾换下来重新再用冷水拧一遍。药力在后半夜才发作,额头的温度渐渐降下来的时候,石绍杰听见在窗外或是更远的地方,传来钟点的声音。在寂静的午夜这个声音变得异常清晰,四下石绍杰数过,它一共敲了四下,然后他再摸向陆航额头的时候,觉得心终于平静下来。他伏在陆航的床边,甚至没有察觉窗外已经慢慢发白的天际。
陆航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两道窗帘的缝隙间透出一条亮晃晃的线。他拿下额头上的毛巾,从床上坐了起来,发觉昨天的不适只剩下的轻微的晕眩和虚脱。过了一会儿以后他才注意到床边那个隆起的小小弧度。
是石绍杰,他以一种不顾一切的姿态伏在床边,大半个身子都压在床上正睡得无忧无邪。
陆航望了一眼床头的闹钟,正是九点。他望了眼床边的人后又重新看向闹钟,终于有些短暂的片段在脑海中闪现。他用尽全力摇着正做美梦的男孩。
“石绍杰!快醒醒,你今天不是要考试嘛!”
事后石绍杰怎么想都觉得懊恼不就差那么十几分钟嘛,就因为那十几分钟监考的老师死把着门就是不让他进考场,高考时的恐怖回忆再次重演,从那个时候石绍杰就知道自己跟考试根本就是八字不合。
但他还不敢马上回去,沮丧地走出大楼后他在学校的操场上来来回回地走着,打发接下来的时光。
他记得那天一进门,陆航就问他:“考试,赶上了吗?”
他连想都没想就立刻回道:“就差那么一点,不过还是赶上了。还好阿航你及时叫醒了我。”
已知的灾难,例如补考或是挂科,石绍杰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他还不知道有一场未知的灾难正悄悄地向陆航靠近。
春节永远是热闹不够的节日,但每个在庆祝节日辞旧迎新的人并未意识到,他们同样也向死亡迈近了一步。
节日的热闹并未驱散多少寒意,天空依旧阴郁灰沉沉的一片,烟火的绚烂只能愈发衬托出它的晦暗和萧瑟。大年初二,一大早父母就为了今天会聚集到家里来过年的亲戚们忙活开了。大多数的菜早就准备好了,不过还差些饮料和调味品。当然还有些需要活鱼活虾的菜也得在当天采购。就算新年里的菜价会比平常要高出许多,但节日总会让人变得慷慨。
陆航在自己的房间一直睡到中午。除夕的守岁以及初一各处喧闹的爆竹让他没能好好地睡上一觉。很多年后陆航依旧会责怪自己为什么要睡得那么晚,并且睡醒了之后还因为贪恋被窝的温暖而没有马上起床。
房门外响着电视的声音,陆航隔着门隐隐约约地听见电视里有一个尖利的女声在那里大喊大叫地兜售着什么合算得不得了的商品。陆航打开房门,就在那个同时,在门外守候已久的灾难扑了上来。突然一阵类似消音器的“哔——”的声音贯穿了陆航的脑海,他看见自己的爷爷倒在沙发和茶几中间,茶水和零食撒了一地。
然后,电视机里的女声霸道地灌进他耳朵里:“只剩最后5分钟,还不快拨打电话!错失良机你将会遗憾终生!”
“只剩最后4分钟,赶快拨打电话!”
“只剩最后3分钟……”
陆航也是之后才知道爷爷死于突发的脑溢血,而医生紧接着的话却判了他的死刑:“要是能早送来二十分钟,就是早十分钟也不至于……”
陆航就是在那句话之后努力地回想自己在那致命的二十分钟里都在干些什么,他越是努力却越是徒劳,但有一点能够肯定那就是自己本来是有机会救爷爷的,他原本可以在那个遗憾来到之前早一点发现。医生不会说:“要是能再早点就好”而是会说:“幸好发现及时。”
新年后,当石绍杰再次见到陆航的时候突然发现他消瘦了许多。他很想走过去站在他的身边,但石绍杰知道这个场合并不允许。扩音器正里放着哀乐,他手里拿着一朵白色的菊花排在自己的爷爷后面。
整个葬礼的过程,显得过于平静,陆航和他的父母没有过份的悲怆和痛哭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朝每一个献花的人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