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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写得怎么样了?”他问。我和他直视彼此,像是坐在露天汽车影院里。
“挺好。”我说,“多谢关心。”
“你好像答应过受害者家属说不会动笔。”
“我什么也没有答应过,再说不是所有家属都不想让我写。”
“达妮艾拉·吉安卡洛?她活得一塌糊涂。毒虫,脱衣舞娘。她离进监狱只差最后一步了。我说的是其他几家人。哈瑞尔、希克斯。正派好人,只想安安静静怀念逝者。通纳先生有律师。他在附近有一家工厂。在岛上还有一家更大的。”
“制造什么?”
“嗯?”
“他的工厂。”
“聚乙烯袋。一卷一卷的塑料袋,干洗店罩衣服用的那种。”
“达利安·克雷在那里工作过?”
“是啊,没错。你能想象他的感受吗?得知杀人狂就是在厂里盯上了他的妻子?你应该尊重他们的意愿。你至少能为他们这么做。”
我耸耸肩,保持音调平稳:“达妮艾拉·吉安卡洛也许不是垃圾袋工厂的老板,但她的姐姐也是受害者。”
汤斯转身看着我的侧脸。我好歹也是莫尔德凯·琼斯的小说《热血杀人犯与冷酷皮条客》的作者嘛。
“你看,”他说,“她被案件迷住了,事情发生时她活得稀里糊涂。她有负罪感,而且她们是孪生姐妹。阴阳平衡之类的问题。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是在占她的便宜?”
“你有没有想过这不关你的事?”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我准备迎接拳头,不由自主地眯起离他比较近的右眼。我前面提到的毫无理由的惊恐还有这一面:同样毫无理由且难以控制的反叛情绪爆发。
汤斯却连眼睛都没多眨一下。“逮捕凶手是我的事情,”他说,“像寄生虫一样啃食受害者尸体的是你。”
说完他伸出手,我和他握手。他甚至没有用力。我爬出车门,喜滋滋地对他挥手,走向我那幢楼的大门,我却必须用一只手扶着墙,因为我的膝盖在使劲发抖,我害怕我会摔倒。
我满心惊恐加自豪地告诉克莱尔,说联邦探员刚才威胁了我。她身穿体操服和暖腿袜套,戴着蓝牙耳机,在我的客厅里做瑜伽。
“汤斯?让汤斯舔我的左奶子去吧。”她弯腰头碰脚,“他当然希望你出局了,我调查过他。他签约要写回忆录,但必须等退休后才能动笔。他要是提前辞职,就必须放弃全职退休金、牙医保险和其他所有福利。另一方面,你将打得他爬不起来,电影改编权,等等等等。”她从一条胳膊(或者一条腿)底下对我微笑,“他确实很难搞,但被拉链卡住卵蛋的是他,不是你。”
“真的?回忆录?”我坐进沙发,尽量不去看她没到合法年龄的臀部起起落落,“谁帮他代笔?”
30
《猩红夜雾》已经出版,没有或很少造势。我一本正经地跑了趟罗斯福购物中心的巴诺书店,同样大失所望。新书不见踪影,只发现几本另外几种书散于各处,我默默地将它们重新摆上书架。最后我向一位年轻店员打听,问我期待已久的西碧莱恩·洛琳度—高尔德的新书是不是今天发售。他耸耸肩,在电脑上查询,说书架上已有四本。我再三追问,他拖着步子走进里屋,拿着我家里已经有的那本书出来:厚墩墩的平装本,封面是猩红色天空渐渐融入黑色山脊。我原本希望那几道鲜血能用压凸印刷,好让血迹鼓出来显得更逼真,但那么做太费钱。我向店员道谢,他又耸耸肩。他一走开,我就把那本书放在“恐怖/都市超自然”书架最显眼的位置上,然后溜走跳上公共汽车。
走运的是我确实还有几个读者,但恐怕都不在我家附近。那天晚上我将走进互联网的一个偏僻角落,会见几个想和作者讨论新书的游魂。
克莱尔和我开玩笑,要我戴上西碧莱恩的假发出席,或者点几根黑色蜡烛喝一杯紫红葡萄酒,但我还是选择普通的写作打扮:运动裤、T恤和浴袍,一杯冰块和一瓶一升装可口可乐。为什么不买两升装?给你一条写作小贴士:我发现容量越大,跑气就越快。我喝没气的可乐写不出东西。还有就是别忘了拧紧瓶盖,否则无论一升两升都会跑气。
我以“猩红1”登录,接下来的十分钟异常难熬,我独自一人挂在赛博空间里。这儿又暗又冷。然后,一个接一个地,一小簇灯光依次点亮:“黑暗天使”和“燃烧天使23”、“鲜血爱人78”、“为你流血”、“撒旦女孩”和“恶魔母体”。克莱尔让我紧张,她站在我背后看我打字,我保证我会把对话念